() “先生,我冷。”
季糖並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誰, 隻能禮貌性地用“先生”代替。恭恭敬敬的稱呼配上綿軟的聲線, 很容易激起人的欺負心。
冷……
傅臨山皺眉, 下意識地想去抱住少年的身體, 以此來給予對方溫暖。
但當他的手觸碰到對方的腰肢時, 猛然一愣。
他差點忘記自己已經死了。所擁有的溫度比冰塊更要冷。就這樣待在少年身邊,對方難免會說冷。
傅臨山:“……”
他想縮回手,不再觸碰少年。可對方緊緊攥著他的衣角,迷糊地嘟噥著冷。
他的神色很難看。
他生前救治過無數人,可死後連給予少年一點點溫暖都不行。
傅臨山俯身, 幫少年蓋緊被子:“你等等我。”
他記得季糖的屋子裡有熱水袋。
他出到客廳,找到熱水袋, 然後煮好熱水灌入。他不忘給少年衝一杯退燒藥。
他回到臥室時,發現其他厲鬼所附身的物件,都爬上了季糖的床,圍在季糖身邊。
他忽略他們, 掀開少年的被子,將熱水袋放入。
冰冷的被窩逐漸被熱水袋捂得暖烘烘, 季糖也不再喊冷, 而是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他似乎將熱水袋當作某個人的手臂,緊緊地抱住。
傅臨山皺起眉。
如果他還活著, 可以進入少年的被窩裡,用自己的體溫來給予對方溫暖,讓對方緊緊握住自己的手。
可他做不到。
永遠都不可能了。
傅臨山端起碗, 想要喂季糖吃藥。
季糖現在暈乎乎的,可能得讓人手把手喂。
當他的指尖觸碰到季糖的唇時,突然被人打斷。
傅臨山:“…………”
他轉過頭,看見裴白舟。
裴白舟奪過藥碗,瞥了傅臨山一眼,冷聲道:“季糖以前也手把手喂過我吃的,現在應該輪到我來喂。”
傅臨山:“……”
算了算了。
吃藥要緊。
雖然他的確有點不爽。
裴白舟舀起一勺退燒藥,小心翼翼地放到季糖嘴邊,另一邊手則扳住季糖的下巴。
季糖張開唇,像小奶貓似的將藥吃下去。
退燒藥藥劑是白色粉末狀的,用熱水衝開後便呈乳白色液體。
季糖的意識很迷糊,似乎不太能完全地將藥吞下去。
於是,在座的所有厲鬼都看見這一幕。
少年麵色潮/紅,眼眶泛紅,緊閉的嘴角留下一滴乳白色液體,長長地劃過下巴,沒入衣領不見。
傅臨山:“……”
他喉頭微顫,挪開視線,極力不讓自己去關注那滴液體。
同時,他看見身邊的裴白舟消失不見,啾嘰一聲變成了害羞泡泡飛上天。
想必是想到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傅臨山扯下紙巾,幫季糖擦乾淨嘴角。
季糖喝完藥後,意識清醒了些,但身體還是滾燙得很。
他探出手,再次攥住傅臨山的衣角,嘟噥道:“苦……”
“苦?”
“想吃甜的。”
傅臨山問道:“想吃什麼甜的?”
季糖支吾幾聲,慢吞吞地想出一個食物的名詞:“草莓蛋糕。”
傅臨山:“……”
一直窩在季糖被窩裡的練習冊,變回人形,二話不說地離開臥室給少年做蛋糕。
其他厲鬼也沒有乾看著,一接連二地離開臥室。
季糖喜歡在冰箱裡備著甜品食材。他們可以任意使用,但會不會做,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傅臨山覺得他們不會做。
雖然他也不會做。
傅臨山站在臥室門口,淡淡地瞥一眼他們。
好幾個身形高大的青年一起擠進窄小的廚房,在裡麵咕咚咕咚地搗鼓起食材。可愛精致的蛋糕模具,對比起他們冷冰冰的神情,未免顯得有點突兀。
他們生前對甜品絲毫不感興趣,如今卻能為少年去親自做甜品。
傅臨山:“……”
他轉過頭,瞥向少年。
季糖吃完藥後,神色好了很多。
他撩起季糖額前的碎發,拂過對方的額頭。
還是很燙啊。
家裡並沒有退燒貼,冰箱裡也沒有多餘的冰塊。
唯一……能讓少年降溫的,隻有他自己了。
傅臨山沒有挪開手,而是一直將手放在少年的額前,希望自己冷冰冰的體溫能讓少年降溫。
他沒有溫暖,隻有數不儘的冰冷。
他放了一會後,索性變回兔子布偶。
兔子布偶哼哧哼哧地爬上少年的腦袋,整隻趴在少年的額頭上。
少年的額頭一時像放了一條軟綿綿的白色麵皮條。
柔軟而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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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糖做了一個夢。
他夢見自己站在漫天的雪花當中。
他一直往前走,在雪地的儘頭看見一座宮殿。
宮殿沒有亮起任何燈,更沒有給人金碧輝煌的感覺。在蒼白色雪天中像一塊冰冷的巨石。
季糖下意識想要走過去,他穿過風雪,停留在宮殿門口。殿門半掩著,開出一條足以讓人進入的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