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向季糖手裡的舊手機汪汪叫。季糖微愣,蹲下身, 疑惑道:“你也想打電話?”
季糖抬起手, 輕輕摸摸小狗的腦袋。
小狗的腦袋並不好摸, 很多泥沙結成塊黏在它的絨毛間, 摸起來硬邦邦的。即便如此, 季糖仍是摸了很久,摸得小狗主動起蹭蹭它溫暖的手心。
他摸著摸著,察覺到有點不對勁。
這……小狗並沒有活著。
是魂魄。
“汪!”小狗搖搖尾巴,泛著瑩潤水光的眼眸盯著他手裡的手機。
季糖無奈地輕笑一聲。
季糖拿起相傳能跨越生死的手機,正想給小狗打電話, 卻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手機並沒有號碼按鍵,而且他也不知道小狗所思念之人的電話號碼。
他撓撓腦袋, 皺起眉頭,有點苦惱。但很快,他鬆開眉頭,輕聲道:“我也不知道這電話究竟怎麼使用……不過, 我想隻要你腦內想著你想要聯係的人,電話應該會接通吧?”
“汪。”小狗似乎聽懂了季糖的話, 湊到手機旁邊。它的圓耳朵直直地豎起, 尾巴輕輕地晃動,像是在思考著什麼。
季糖有點緊張。
這不僅是他第一次使用來自app的道具, 也是第一次幫助這樣的魂魄。
他之前遇到的果果、小鯨魚,都是心無雜念,遊離於人世間。
但他這次遇到的狗狗魂魄, 卻有一個思念的人。而且它的執念似乎比其他人類魂魄更要強烈,它是第一個向季糖奔來的魂魄,想獲得那微不足道的三分鐘。
它所思念會是什麼樣的人?
舊手機自動跳轉到電話模式,然後亮起“接通中”這三個字。
舊手機接通得有點慢,嘟嘟聲響了很久,半個鐘頭後,嘟嘟聲終於消失,取之而代的是一陣蒼老低啞的聲音。
“你好?”
小狗一聽見這熟悉的聲音,整隻狗子都興奮起來,瘋狂地甩起小尾巴,身子在原地呼嚕呼嚕地打起轉來。圓溜溜的眼睛像泛起星光一般,閃閃亮亮的。
它把舊手機放在沙灘麵,然後不斷地用小腦袋哼哧哼哧地蹭起手機。
這台手機果然能聯係到它所思念之人。
它不會說話,所以隻能和以往一樣,蹭蹭她的手心啦。
手機那頭的人聽到了熟悉的狗叫聲,沉默許久,淡聲問道:“你是……?”
她剛說完這句話,三分鐘期限便到了,從手機那傳來的一切聲音瞬間截斷,隻剩下冷冰冰的嘟嘟聲。
“汪?”
小狗狗察覺到什麼,抬起腦袋,疑惑地盯著突然失去聲音的手機。
季糖抿起唇,撿起舊手機。
這舊手機的屏幕顯示著方才撥通的電話號碼,便是小狗的主人。
對於它的主人來說,小狗已經死了。
但她出乎意料地在電話那頭聽到自己熟悉的狗叫聲,隻能選擇沉默。
三分鐘,太短太短了。
季糖把那個電話號碼輸入自己的手機裡,準備撥通。
撥通之前,他瞥一眼趴在地麵的小狗:“你想再見見她?是嗎?”
“嗷汪!”
小狗搖搖尾巴。
“我帶你去見她。”
季糖撥通小狗主人的電話號碼。電話嘟嘟聲響起片刻後,便傳來蒼老的女聲:“您是?”
季糖: “您好,我是附近誌願隊的誌願者。想前來探望您,請問您方便嗎?”
憑他的直覺,居住在這片沙灘中的人,大多是孤寡老人。
而且他大學的確加入過誌願隊,現在也保留著誌願者的身份。的確可以用這個說話去探望老人。
電話那頭的老人嘀嘀咕咕片刻,最終答應了季糖,並向季糖指了指自己家所在的方向。
季糖掛斷電話,便抱起小狗,然後向老人所說的地址走去。
老人的家現在沙灘儘頭,果不其然,當他走到沙灘儘頭的時候,看見一座小木屋。
木屋門口前擺放著一個老舊搖椅,搖椅上坐著一名老人。
季糖懷裡的小狗見到久違的主人,迫不及待地掙脫而下,向門口的老人飛奔而去。它跑到老人腿邊,躺下來哼哧哼哧地撒歡。
但老人沒有任何反應。
無論它再怎麼搖尾巴,她再也看不見它了。
季糖眸色微沉,但他仍是對老人笑眯眯道:“老奶奶,您好呀。”
老人是自來熟,對任何人都很熱情,即便季糖不是誌願者,她也很歡迎季糖來她家裡坐一坐。
她指了指旁邊的小凳子,笑嗬嗬道:“坐吧坐吧。”
季糖忍不住問道:“……老奶奶,您以前是不是養過一隻狗?”
老人愣住,魚尾紋不經意地皺了一下,隨即她點點頭:“是的是的。”
季糖笑了:“我也很喜歡狗。您可以給我講講那隻狗的故事嗎?”
老人思索片刻,嘟囔道:“其實我也記不太清啦。它死去很久了,是被城市裡的打狗人給活活打死的,他們說農村土狗不能有狗證,得打死。”
“喏。”老人比了一個手勢:“它被打死的時候啊……還是一隻小狗崽呢,那麼大一點點。它被打的時候,害怕我也被打,哪怕被打斷了腿,也要拖著半截身體去保護我。”
季糖抿起唇,盯著老人腳邊的狗狗。
狗狗死後還留在這世間,除了想要回家守護她,一定還有什麼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