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驚愕地叫道:“三千年前的古董?而且還是絹帛?!那可不得了,市場價值起碼八位數——”
八位數……?
季糖愣住, 他一時沒反應過來, 半晌後, 他慢吞吞地掐著手指數了數, 才數得清這究竟有多少錢。
季糖:“…………”
上次他從裴白舟那收到的戒指也是, 本以為隻是一顆很普通的鑽戒,沒想到是世界上僅有兩枚的太陽之淚。
這次他收到的是一個小絹帛,絹帛很破舊了,像一塊薄薄的舊布,總不可能太值錢。所以他才敢收下。但他忽略這是古董, 而且是三千年前的古董。足夠在首都買一套很大的房了。
季糖:“……”
他沉默很久,說不出話。
老人笑嗬嗬道:“現在的年輕人啊……可越來越有錢了。看來我得要好好保養你的小寶物了。”
他一邊說, 一邊拿起許多季糖看不懂的儀器,對著絹帛小心翼翼地修補起來。
他是z大的考古教授,對修複文物頗有經驗,所以給文物做一些簡單的保養還是挺胸有成竹的。
季糖在一旁等待。
半晌, 他聽見老人叫道:“這塊絹帛上竟然有字……”
“有字?”
季糖愣住,連忙站起身。
如果這絹帛上真的有字, 這可是很大的發現。上麵的字很可能是秦陽親手寫下的, 可以通過這些字,來了解秦陽的過往。
通過後人編譯的資料了解一個人, 始終不太妥。最好的辦法是親自去看證他所創造之物,用心去感受到他的思想。
季糖:“您看得出上麵有什麼字嗎?”
老人戴著一塊精密放大鏡,右手拿著抹了保養料的小掃子, 正小心翼翼地給絹帛做清理。
“你等等……”
“這上麵,好像繡了一首五言律詩。”
季糖等了一個多小時,律詩的內容終於得以勉勉強強的呈現而出。
季糖:“您看得出這首詩所寫的內容,表達了什麼嗎?”
老人將詩句抄在白紙上,方便查看。他眯起眼,細細地揣摩半天。
他身為考古教授,始終得有一點古文基礎。好再這首詩並不難理解,半晌後,他便大致地將詩的內容翻譯出。
“這是一首關於春天的詩。”
季糖心一沉。
果然。
時隔千年,秦陽曾包含五味情緒所寫下的詩,終於得以重見光明。
老人:“不過這首詩所講述的,並不是隻有春天,更多的是講述了詩主人的夢想。他認為自己一無所有,沒有溫暖,沒有幸福與安康。跟隨他的子民,每年都隻能受凍挨寒,在冰雪之中死去。
他認為當一個好皇帝,統治好自己僅有的江山並不能幫助百姓。因為他的江山隻有冰雪,即使統治得再好,雪也不會消失。
他隻能征戰,去奪得擁有春天的土地,讓他的子民獲得溫暖。”
老人說罷,無奈地輕笑一聲:“不知道這塊絹帛是哪個帝王將相的。但我看得出,它的主人一定是一名很溫暖的君主,如果放在現代,有很多人都會喜歡他。”
季糖微微愣住,唇角揚起:“謝謝你誇獎他。”
秦陽留在這世上這麼多年,老人的話,可能是他第一次獲得如此肯定的評價。
是一個溫暖的君主。
而不是什麼喜歡戰亂的煞星。
老人修複完絹帛後,將絹帛用專業的塑封膜包起,然後再次放回小匣子裡。
“保養得差不多啦,暫時不會腐壞。不過還是要經常保養,而且要放在乾燥避光的地方,不能讓它潮濕……”
被透明塑封膜包裹之下的絹帛,的確變得好看許多。不再像一塊臟兮兮的薄布。
上麵的詩句也隱約可見,字跡蒼勁有力,看得出秦陽書寫下這首詩時,是包含熱血滾燙的情緒。
他想要讓自己所熱愛的人們感受到溫暖。
哪怕這需要付出鮮血。
雖然直至最後,他的願望不能實現,甚至成了世人眼中的罪人,成了戰亂、冰冷、死亡的代名詞。
季糖認認真真地聽完,點點頭:“謝謝爺爺。”
老人笑嗬嗬道:“對了,如果你能查得出這首詩是誰寫的,有機會記得告訴我。我也對他很感興趣,說不定能讓曆史再多添一筆溫暖的故事。”
“這是我的聯係方式,你記一下吧。”
“行。”
季糖點點頭。
他付完錢後,便把小匣子放回背包,離開古玩市場。
他回家之前,他還去了附近的布料店,買了一塊可以繡字的絲綢。
季糖的心很細,除了能做一手好甜品外,對刺繡也有一手。
既然秦陽送給他一副繡了詩的絹帛,那他也得回贈對方一副新的絹帛。
季糖買完刺繡套裝後,便背著背包回到家。
他打開家門,發現自己的臥室門口緊閉著,門外擠著一堆厲鬼物件。
他記得自己出門之前,並沒有將臥室門口鎖上。莫非是有鬼進到了裡麵,然後將門鎖上了?
季糖走過去,將堵在門口的厲鬼物件一個個揣開,然後敲敲門。
沒過一會,門打開一條小縫,探出秦陽的身影。
季糖:“……”
季糖:“你進入我的臥室做什麼?”
男人將自己的金色龍袍脫下來了,隻身穿一條白色單衣。健壯的身軀隱約可見,單薄的布料根本遮擋不住麥色的肌肉,身體的每一處都充滿著力量感。
他漫不經心地道:“我到睡覺時間了,但又找不到床,所以隻能睡你床上。”
季糖瞥一眼手表。
晚上七點五十四分。
他正想說些什麼,又突然想起古代人都是睡得很早的。
他無奈地笑笑,拍拍男人的肩膀:“行,我尊重你的習慣。不過你睡覺的話,最好彆用人形睡,否則我就睡不下啦。”
秦陽目前的暫時附身物件是一朵小花花,睡在床上並不礙事的。最大的危險隻是會被果果吃掉。
秦陽猶豫片刻,點點頭。
半晌,他突然想起什麼:“你尊重我的習慣?”
“是呀。”
季糖走進臥室,一邊將背包放下,一邊笑眯眯地輕笑道:“你是古代人,總有些習慣和我們不一樣。不過也沒事,放開來就好了,我們都不會介意噠。”
秦陽:“………真的嗎?”
“嗯。”
季糖拿好新衣服,正準備進浴室洗澡。可卻發現他的桌子上多出許多小東西。
是一塊塊小小的木牌子,足足有十多塊。
“這是什麼?”
秦陽皺眉,沉默片刻:“古代人的習慣。我剛剛在書上學的。”
果不其然。
小木牌子旁邊放置著一本關於古代生活記載的書。
季糖為了能多了解秦陽,昨天特地買了一本這樣的書回來。
季糖湊過去,看看秦陽究竟看了什麼內容。
書正好翻到一個章節上。
——【翻牌子,皇帝選妃子同房的方法。每個牌子代表一個嬪妃。翻到了哪個牌子,皇上就臨幸哪個妃子。】
季糖:“……”
也就是說。
秦陽在桌麵擺滿這麼多小木牌,是想在睡覺前“翻牌子”
不過也說得通。
秦陽當了十二年皇帝,可連一個能陪伴在身邊的人都沒用,更不用說後宮佳麗三千。
死後,難免會想體驗一下這些。
畢竟年輕人,血氣方剛。
季糖想。
可他仍是覺得有點奇怪——
哪來這麼多的嬪妃??
這些牌子莫不是空白的?
季糖在秦陽滾燙的視線中,隨手翻過一個牌子。
【泡著吃的糖糖】
季糖:“……”
他又翻過好幾個牌子。
【炒著吃的糖糖】
【生著吃的糖糖】
【煮著吃的糖糖】
季糖:“……?”
他不太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他假裝沒看見,乖乖地將秦陽的牌子一個個翻回去,然後漫不經心道:“我尊重古代人的興趣……不過也得找點有意義的興趣。”
秦陽:“嗯。”
季糖瞥一眼時間,抱起自己要換洗的衣服,軟乎乎地道:“我先去洗澡啦,您先變回花朵躺上床吧。晚安。”
他走近浴室,一邊洗澡,一邊暗搓搓地打起最近的計劃。
他得抓緊時間找到秦陽的弟弟,完成雙生子任務。
然後再給秦陽創造春天。
一個真正的春天。
季糖匆匆地洗完澡離開。
秦陽已經變回小花朵,躺回床上。桌麵的小牌子也被收拾乾淨,隻有那本曆史書還在靜靜地擺放著。
季糖想將書放好,可無意翻到了一頁。
——他第一眼便瞥見秦陽的名字。秦陽被這本書的作者,當成曆史的罪人拉出來批判了一通。
凡是對曆史略有研究的人,對著秦陽這個名字,第一反應便是“一個喜歡戰亂與鮮血的君王”
季糖抿起唇,默默地將書合上,放回書架。
他想起秦陽生前寫在絹帛上的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