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漸轉涼,離百拾掇了一堆東西,要去鎮子上看看。她帶上了顧雲卿,盤算著賣了東西要買些什麼。
顧雲卿是親眼看著她從大水缸裡勺出了一尾珍珠魚,往日離百多麼寵愛這些魚他也記在心裡,整個家裡,隻有這個水缸小姑娘不讓他碰,說是珍珠魚膽子小,怕他。
顧雲卿站在門口,遠遠見了親吻她手指的三條珍珠魚,不明白哪裡膽小了。
離百嘀嘀咕咕:“小珍的尾巴還要養養,小珠你怎麼又趴底下了,小珍珠這次爭點氣,找到十個八個的姐姐給你磨黑珍珠吃!”
有著漂亮尾巴的珍珠魚似乎聽懂了她的話,在大勺子裡轉了一圈,歡快地吐出了幾個泡泡。
去鎮子上要搭牛車,有些人是拿一捆草或是半根胡蘿卜。牛不吃貝殼和海菜,離百拿了兩個漂亮的貝殼給駕車的叔,拉著顧雲卿往裡麵坐。
前後左右都是人,腥味汗味酸臭味,沒經曆過這一遭的顧公子把小姑娘牢牢摟在懷裡,和身邊熙熙攘攘的人隔開,鼻翼挨著蓬鬆卷曲的發絲,仿佛嗅聞到了海風溫柔繾綣的氣息,神情舒緩下來,鼻尖埋得更深。
離百被悶在暖暖的懷抱裡,乾淨中帶著點藥味包裹了她,第一次有這種體驗,她眯著眼睛感受了下。還不賴。
下了牛車一群人鬨哄哄地往鎮子裡走。鎮子也是有不矮的牆,門口兩個配了刀的男人一個個清點東西和憑證。
憑證是一個人的身份證明。顧雲卿想起自己不明的身份,瞳色暗了暗:“不然我就在門口等你……”
“等什麼呀?”
離百從懷裡摸出兩張特質的紙,伸出去給看門的人看。
顧雲卿見看門的人古怪地打量著他,身體緊繃,飛速想著借口。
看門的男人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嘻嘻地點了點顧雲卿:“百崽兒,這是你哥哥?咋這麼俊呢?瞧著不太像啊,太白了。”
離百的小嘴巴抿了下:“海子哥,哥哥身體不好,你快放我們走吧。”
“成,走吧走吧彆耽誤事。”男人揮了揮手,沒為難兩人,把兩張顏色不一致的憑證還給了離百。
顧雲卿這次看清了,除了離百自己的巴掌大憑證外,還有一張流民的暫時憑證……看來朝廷開始安置流民了,就是不知道他這張是什麼時候辦的。
離百收好東西,告訴他是托村長幫忙的,流民證很好辦,村長正焦頭爛額呢,因為上頭說每個村裡都要接納幾個人,顧雲卿能占去一個名額也算是幫了忙。
顧雲卿聽了,心裡又劃去這是他父親會提出的建議可能性。顧右相不會看不出這種強行分配下的隱患。
“我們得快點,昨天我托人告訴掌櫃的了,太晚會被扣錢的。”離百拉著他小跑。
顧雲卿從離百口中得知她一般的貨都是供給鎮子上的一家飯館和另一家商鋪,這樣她也不用去擺攤。這條路子離百已經做了兩年了,本來她手裡有三個客戶,有一家後頭不做她買賣,聽說是和大船商定下了生意,不準再從散戶手裡收獲。
那一次為表歉意最後的交易對方是用兩倍的價格收購的,離百也沒生氣,她不缺買家,左右一個人也餓不死。
現在可不行了。
離百把今天帶來的東西分成兩部分賣了,然後詢問商鋪的掌櫃:“你們這裡收珍珠嗎?”
掌櫃笑了:“珍珠蚌我們可不能收,深海珍珠可以。”
他隻是說笑,沒想到麵前的小姑娘真的從腰側的簍子裡拿出一個小的布袋子,從裡麵拿出一顆指腹大小的黑色珍珠,掌櫃的眼睛頓時瞪直了。
旁邊還有買貨的人,餘光一瞟:“哎這看著像……”
掌櫃一個激靈,哈哈笑著掩住了珍珠,一個偷梁換柱,摸出豆大的深紫色珍珠:“客人好眼光……”
買貨的客人被忽悠著轉移了注意力,離百和顧雲卿被旁邊的小夥計機靈地從側門請進了後頭。
“我很久沒有看見這麼漂亮的深海珍珠了。”掌櫃送走了客人,坐在兩人對麵,細細摸著深海珍珠的完美弧度,他拿出一盞瑩瑩藍光的燈,辨彆出珍珠暗藏的紋路,“這是珊瑚蚌的珍珠,看這年份,得是五十年的老蚌了,丫頭運氣不錯啊。”
離百說:“可惜沒抓到正主,這些珍珠還是它逃跑噴出來的。”
掌櫃哈哈一笑,又問有多少個。
離百剛解開小布袋,旁邊顧雲卿開口:“十個。”
離百瞧了眼笑容如春風的人,把一個個大小不一的黑珍珠擺出來,確實是十個。
顧雲卿垂下眼睫,不著痕跡幫離百擋了幾波話。這袋子裡的確是隻有十個,可家裡不止。他心裡歎氣,擔心少女說了出來平白遭人覬覦。
離百不怎麼吭聲了,就看著“哥哥”笑著和掌櫃越聊越熱烈,氣氛越來越融洽,掌櫃家裡的事都嘮嗑出來了,珍珠也給她提了價。
離百:“……”
雖然看不懂,但很厲害的樣子。
最後掌櫃給了離百一個金貝殼和十餘個銀貝殼,還有半吊銅板。
顧雲卿從沒見過將金子和銀子打造成貝殼流通,他想起一路過來許多人交易時傳遞的各色貝殼,沉吟著征求意見:“貝殼能給我看看嗎?”
“給!”離百給了他一個銀貝殼,在他研究時,腳步不停朝著醫館的方向走。
入手的銀貝打造精細,經過多人手後紋路圓滑,顧雲卿輕巧地顛了顛,心裡大抵有了數。這麼一個銀貝,大約是半兩銀子的數。
把銀貝殼還給離百後,兩人去醫館找了大夫取了多日的藥。
顧雲卿注意著四周的建築,尤其是像是茶館酒館的地方,他輕輕和少女說了兩句,一起往那邊走。
茶館酒館裡多有講故事和話本的說書先生,他們是城鎮裡消息最靈通的人之一。不過為了自己的小命總是會將事情“添加”三分,這就需要聰明人從那七分真三分假中找出有效信息,且分辨真假。
——要知道有時候說書先生知道的事實也不一定就是真相。
“……要說那自從右相家的大公子失蹤後,當今暴怒,可是有不少人被卷進去後丟了性命……”
離百不大樂意聽這種爾虞我詐的東西,她半是回頭的看了下凝神細聽的顧雲卿,沒說“我們走吧”,而是:“你現在先在這裡看著,我過會兒回來後再來找你。”
顧雲卿心頭一緊:“不必,我跟著你去安全些。”
“你不是還要找什麼地方?”離百體貼地說道,“你去找吧,這件事比較重要。”
“……不,跟著你才是最重要的事。”
青年的歎息讓小姑娘忍不住揉了揉耳朵,總感覺癢癢的。
離百沒有強求,要不是她見顧雲卿聽了說書人的話目光灼灼,也不放心把他一個人留下來。
不隻是顧雲卿,係統也聽得津津有味,通過說書人的話和自己知曉不多的劇情結合起來。
【嘖嘖,看來男主這個時候還不知道在哪裡吃苦呢。】
係統念叨了兩句,很快將這位男主拋之腦後。說來奇怪,它都知道這人是顧右相的兒子,偏偏想不起對方的名字。
像是有一股莫名的力量阻攔。
但凡換個係統都能感覺出不對勁,8888這個憨憨新手係統完全沒在意這事,全部心思去給崽崽買東西去了:【崽!彆買這家!我剛剛看見她故意加水!抬高價格!】
離百停也沒停,走過那個攤主,駐足於一個年輕的少年郎麵前:“海子哥,我想買吱吱菜!”吱吱菜是這裡特有的叫法,實則就是海帶。
百無聊賴看攤子的少年眼睛一亮:“百崽兒,好久沒見著你了。”
顧雲卿觀察這個少年,剛才門口的那人也被離百喊“海子哥”,現在這人也叫“海子哥”,離百究竟有幾個“海子哥”??
這話要是問出來,離百鐵定告訴他,光自己村裡的海子哥就三個。
住在海邊的人常常用“海”來取名字,所以各種雷同的名字就出現了。
離百買好了東西,沒有拿走,和海子哥約定好他給送回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