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1 / 2)

“你呀,年輕時是流氓,老了也成了老流氓一個。可我啊,就是喜歡你。”

孟向北心裡舒坦了。

兩人又閒聊了片刻,林知白沉默了幾秒,語氣平靜道:“孟大哥啊,我時間快到了。”

孟向北愣住了。

林知白握住了他的手。

“孟大哥,你知道嗎,昨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噩夢,我夢見你不要我了,和當年村長的女兒結婚了,我沒有參加高考,沒能上京都大學,沒能當老師,還自殺死在了河裡。

這個夢,太真實了,真實得我都以為自己曾經經曆過一般。幸好,幸好醒來是有你在,我實現了夢想,你一直陪著我到現在。

我喜歡這結婚證啊,這是你和我在一起的證據啊,這是你對我的愛啊。孟大哥,我很開心,這輩子能遇到你,也很開心,你一生都與我相伴,我,滿足了。”

林知白的聲音越來越弱,最後徹底沒有了聲音。

老人閉上了眼睛,停止了呼吸,他一隻手與孟向北十指相扣,一隻手緊緊攥著那兩本結婚證,就擱在心窩處。

孟向北湊過去,在他的眉心印下一個吻。

整個人世界在這一刻充滿了瑰麗的色彩,世界慢慢濃縮,最後成為一個美麗的如同泡泡的東西。

這是夢境,也是林知白美好圓滿的一生。

【第一個世界完】

孟向北吞噬了林知白的夢境後,回到了地府,蹲守在孟婆湯處。

沒一會,又一個人,準確地說,是一個少年抱著一個約莫一歲的孩子。

少年神智似乎不太清醒,渾渾噩噩,嘴裡喃喃地說話,顛三倒四:“安哥兒病了,救救他,不要死,不要死……”

孟向北接受了喬清雋,也就是少年的委托,開始編織夢境,少年說,要給兒子一個幸福的家。

-

京城,寒冬,漆黑的夜,大雨滂沱,將所有的聲音都淹沒,偶爾有人家屋簷下掛著燈籠,光線也顯得昏暗。

臨近深夜,又是這樣惡劣,寒冷的天氣,所有人都躲在家裡,窩在被窩裡取暖睡安穩覺。

寒風凜冽,吹在人臉上,如同鈍刀在割一般,徹底的寒冷將人的手腳都凍僵,血液幾乎要凝固。

這場雨,下了整整一天一夜仍沒有停歇,路上積了很深的水。

忽的,前方出現了一點光亮。

一個穿著蓑衣,帶著鬥笠的少年一手提著燈籠,一手似乎在護著胸前的東西,腳淌過一處處到水跡,他往前奔跑著。

積水沒過他纖細的腳踝,奔跑時濺起的雨水濕了的袍子,他沒有理會,似乎感覺不到不適和寒冷般。

他很細心護著胸前的東西,幾乎是三分之二的蓑衣都披在胸前,後背有大半的地方很快被雨水衝刷淋濕了。

寒夜冷雨中,他打了一個冷顫,兜緊被他綁在胸前的孩子。

沒錯,少年細心護著的正是一個孩子,約莫一歲,隻是小孩的情況似乎不是很好,閉著眼睛,臉色潮紅。

少年能感覺到滾燙的溫度從胸前小孩身上傳來。

大概是不舒服,小孩時不時扭動著。

“安哥兒乖乖,爹爹找大夫,不疼了,不疼了。”少年笨拙地安撫著。

他急得哭了,眼淚落了下來。

提著燈籠,加快了腳步,不曾想卻被路上的石子絆倒了,整個人往前撲去。

他連忙用雙手護住孩子。

孩子護住了,沒有被雨水淋到,可撲到水裡的他渾身濕透,如同落湯雞,他站起來,雨水還從他的衣服上往下落。

周圍昏暗了很多。

燈籠滾落在一旁的水裡,早已經熄滅。

少年愣了一下,走過去將燈籠提起來,他晃了晃,雨水從燈籠上落下來,卻再也亮不起來。

“不亮了,不亮了,怎麼辦。”

少年惶恐地喃喃著。

“相公,相公你在哪裡?安哥兒病了,病了。”

眼淚一寸寸往下掉,寒夜裡,隻有冷風刮過,還有大雨落在地上的聲音在回應,路上除了他,一個行人都沒有。

燈籠掉在地上,少年伸手抹了抹眼淚:“阿清不哭,不哭。要找大夫,找大夫。”

哽咽著的少年再次護著懷裡的孩子往前走。

沒有燈籠的照亮,依靠著偶爾彆人家屋簷下燈籠微亮的光,看得不太真切。

生怕再次摔倒,少年不敢再跑。

“是這裡嗎?”

“還是這裡?”

“不對,不對,有刻小花的。”

終於到了目的地,可是一排幾乎差不多的房屋前,喬清雋根本分辨不出哪個才是大夫的家。

他的相公,也就是孟向北,曾經帶著他來到這裡給大夫看病,後來,相公很忙,沒有陪著他了,他就自己來,可是總找錯。

之後,他就找了個小刀,偷偷地在大夫家的一個小角刻了一朵小花。

光線太暗了,喬清雋根本看不清,隻能用手摸索著。

懷裡的小孩不適地扭動著,喬清雋想去拍拍小孩的背安撫,又顧忌手濕了。

“不哭,不哭,安哥兒乖乖,爹爹在。”

他一邊安撫,一邊繼續摸索著。

可怎麼都摸不到,原本就泛紅的眼眶再次紅了,他慌亂極了:“怎麼摸不到,怎麼辦,小花,小花在哪裡。”

幸好,在他的祈求下,那朵被他刻了的粗糙小花終於被他摸到了。

“大夫,大夫,開門,安哥兒病了,他病了。”

“開門好不好,求求你。”

喬清雋在門口大聲喊著,可不知是雨水太過,掩蓋了聲音,還是人睡得太沉,沒有聽到,他喊了好一會都沒人來開門。

喬清雋的手大力陪著門,掌心泛紅,他仍然不知疲倦地拍著。

可門內一點動靜都沒有。

“怎麼辦,怎麼辦。”

喬清雋低頭看孩子,孩子的臉比之前更紅了,不再扭動了,小小的一團,蔫蔫的,沒有多少生氣,似乎隨時都會停止呼吸般。

“嗚嗚,阿清要怎麼辦,安哥兒好燙,他難受,很難受。”

“相公,找相公。”

喬清雋又將已經濕了大半的蓑衣和鬥笠弄好,循著記憶往一個方向跑去。

直到兩刻鐘後,終於到了一個大宅子的後門,大門上懸掛著四個字:忠遠侯府。

他不停拍著門,哭喊:“相公,相公,安哥兒病了,沒有大夫,安哥兒好難受。”

“相公,相公。”

寒冷的大雨天,守門的仆人鎖了插銷,裹了被子昏昏欲睡,被外麵的鬼哭狼嚎驚醒。

那人的哭喊一直沒停,仆人氣急,穿了鞋,跳下床,猛的將人打開,破口大罵:“誰啊你,大半夜的號喪啊。”

看到門開了,喬清雋眼睛一亮,急急忙忙道:“安哥兒病了,沒有大夫,找相公,相公。”

喬清雋智商本就有缺陷,很多時候說話邏輯不順,這會又緊張,話也顛三倒四的。

仆人煩躁掃了他一眼。

濕噠噠的蓑衣披在身上,帶著鬥笠,臉倒是長得很好看,臉上流著的不知道是淚水還是雨水,懷裡似乎還抱著什麼東西,被這人緊緊護著,看不到。

仆人露出鄙夷之色,這人,他不認識,看樣子,還是一個傻子。

“滾滾滾,這裡有什麼大夫,相公的。彆來我們這裡鬨,這可是忠遠侯府,惹了我,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仆人反手關門。

喬清雋急忙上前去擋,手被夾到,痛呼出聲。

“怎麼,你還想進來,門都沒有,哪來的傻子,快點滾,不然打死你。”仆人猛的將喬清雋推了出去,拿起一旁的棍子,作勢要打他。

門“砰”的一聲被關上了。

喬清雋坐在台階上,護著懷裡的孩子,嗚嗚哭著。

他要怎麼辦。

-

忠遠侯府,某個華麗的院子裡,床上的男人猛的睜開眼睛。

他怔了幾秒,似乎想到什麼,連忙起身,將外袍全部都穿上,打開門,披上一件油衣,快步進了漫天大雨裡。

他用了最快的速度到了侯府的後門。

“小侯爺。”

將門關上,又去了趟茅房的仆人乍一眼看到孟向北,嚇了一跳。

大晚上的,小侯爺不是應該在休息嘛,怎麼來這裡了?

“滾。”

仆人正要上前打招呼,擋在門口的他,立刻被孟向北踹翻倒在地上。

孟向北猛的將門打開,就看到坐在台階上一抹漆黑的身影。

大概是聽到了開門的聲音,那人往後看,一眼就看到了孟向北。

“相公,相公……”

喬清雋以為見不到孟向北了,沒想到他又出現了。

他站起來要向孟向北走去,哭得像個孩子,扯著孟向北的衣袖,露出懷裡的孩子。

“安哥兒,安哥兒他病了,找不到大夫。”

還有原本白嫩的小臉一片通紅,眼睛閉著沒有睜開,也沒有動彈。

孟向北伸手一探他的額頭。

饒是有心理準備,可滾燙的溫度還是嚇到他了。

高燒啊,難怪最後都把孩子給燒沒了。

“不要怕,相公在呢,我現在就帶你和安哥兒去找大夫。”

小孩的情況耽誤不得,為了節省時間,孟向北牽了馬,將喬清雋和他懷裡的安哥兒抱到馬上,將自己身上的油也披在喬清雋的身上。

“阿清,抱緊我,我們現在就去找大夫。”

馬蹄聲踏過一處處的水跡,濺起一層又一層的水花。

約莫一刻鐘後,在一個宅子前停了下來。

這是一個從皇宮裡退下來的禦醫的宅子。

他沒有去原本喬清雋找的那家大夫那,一個三流大夫,治不好安哥兒的病。

將喬清雋和安哥兒抱下來,孟向北立刻上前敲門。

得知來人是忠遠侯府的小侯爺,管家將一家三口迎客進去。

約莫六十來歲的老禦醫匆匆從床上起來。

孟向北之所以找他,一來這是禦醫,醫術肯定比一般大夫好,二來,這位老禦醫,曾經和已逝的老侯爺,也就是孟向北去世的爺爺有過交情。

“孩子怎麼燒成這樣。”

老禦醫看到喬清雋懷裡的孩子驚呼,“這都快要燒壞了,你們這當爹的怎麼沒有好好照顧孩子啊,趕緊的,抱進來,抱進來。”

老禦醫最見不得的就是小孩子生病。

皇宮裡,肮臟齷齪的事很多,妃嬪間很多的算計也用在了皇子公主上,老禦醫這些年在宮裡,見多了明麵上或者暗地裡夭折的孩子。

老禦醫心善,見不得活生生的生命就這樣沒了,很多時候,都暗暗保下了孩子的命,正因為這樣,被一些人記恨上了。

要不是曾經憑著醫術,救了先皇一命,得了塊免死金牌,指不定早就死了。

老禦醫給安哥兒診了脈,神色凝重寫了方子,讓小廝去熬藥。

又讓人搬來了幾盆銀碳,驅散了一些寒冷。

“大夫,安哥兒,安哥兒怎麼樣?”

喬清雋的心一直提著,看著被老禦醫抱在懷裡,解開了安哥兒的衣服,輕柔的小布沾了適合小孩退燒用的藥水,細細擦拭著給他降溫。

“大夫,我來。”

老禦醫瞪了喬清雋一眼,沒好氣道:“你還是趕緊去換衣服吧,孩子已經病了,你要是再病了,誰來照顧孩子。”

話剛說完,喬清雋剛好打了個噴嚏。

“阿清,走,我們去換衣服。”

最後戀戀不舍,視線一直落在安哥兒身上的喬清雋還是被孟向北帶走去換衣服了。

老禦醫看著地上的兩處水跡,又摸了摸小孩身上乾燥的衣服歎了口氣。

寧願自己淋濕,也護著孩子不淋濕,半夜上門,應該是對孩子極為疼愛才對,可孩子燒成這樣,分明就是被耽誤了。

兩人沒帶衣服,換的是老禦醫孫子的衣服,喬清雋嘴裡念叨著“安哥兒,安哥兒”,急急忙忙把衣服往身上套,想快點回去。

可他本就笨拙,這會急了,衣服也穿得亂七八糟。

“相公,我穿不好。”喬清雋揪著身上的衣服,不知所措。

孟向北以最快的速度給自己換好衣服,幫喬清雋穿好。

穿戴好的喬清雋拉著他往回跑。

回了屋,兩人又喝下了老禦醫讓人煮好的薑湯。

“我,我換好衣服了,我來。”喬清雋眼巴巴伸手,要把安哥兒抱過來,親自給他擦藥酒,“阿清會很輕的。”

老禦醫深深看了喬清雋一眼,這會也看出眼前少年的不對勁,瞥了眼旁邊的孟向北,肯定了答案。

孟向北也想照顧孩子。

“走走走,你們剛剛淋了雨,身上還有濕氣,彆到時候過了寒氣給孩子,你們就乖乖在那坐著。”

老禦醫態度好了些,可語氣還是不太好。

喬清雋沒有在意,他的注意力一直都在安哥兒上,他聽老禦醫的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背脊挺直,雙手搭在膝蓋上,像是一個乖乖聽話上課的小學生。

他記得,相公說過,要乖乖聽大夫的話,病才會好。

現在,他乖乖聽大夫的話,安哥兒才會好。

沒多久,安哥兒的藥也熬好了,費了好大一番功夫,三人才把藥給他喂了下去。

“大夫,安哥兒他……”

孟向北被老禦醫叫到角落,明顯單獨有話說,幸好喬清雋視線一直落在安哥兒上,沒有去關注他們。

“孟小子,那孩子是你的?”

孟向北看了他一眼,沒有猶豫地點頭。

老禦醫餘光瞥了下一心係在小孩身上的喬清雋。

孩子大概就是孟向北和這個哥兒的孩子。

老禦醫對小輩間的事情沒有多關注,隻臉色嚴肅道:“既然是你的孩子,就要好好愛護,那也是一條小生命啊。”

“我知道,我以後會好好照顧他們爹倆。劉禦醫,那安哥兒他……”孟向北說著還看了喬清雋一眼,生怕他會過來。

老禦醫壓低了聲音,臉色凝重:“這孩子本就早產,身體很弱,燒得太久,溫度也太高,現在藥酒擦了,藥喝了,老朽也沒有把握這燒能退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