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意外的十分複雜。
指尖拂過風暴之眼。
埃文垂下眼睫毛, 手指微微收緊, 倏忽放鬆。
但在燈影下長長的沉默著。
慢慢合攏海報,沙發上, 已經變成一個廢蟲的阿瑟蘭癱倒, 疲憊的頭一點一點,快要睡著了。
“這是, 哪裡來的?”
和地宮中前任冕下的相貌有三分相似,那是一麵長長的曆史牆, 一座無言的豐碑,緬懷著因為地宮而失去生命的雄蟲。
這張臉孔應該是地宮的第六任冕下, 塞壬·米薩卡。
因為在PA最活躍的年代, 米薩卡冕下獨自在地宮中呆了太久,感染後匆匆離世, 沒有留下後代。
地宮失去核心,PA暴動,祭司束手無策,往裡麵填了很多雄蟲,卻始終不能扼製。
這種情況下, 祭司才會破例讓陸邵舒前輩進入孤島,在確定他的精神閾值之後,懇請他成為新的冕下。
孤島外的雄蟲很少刻意修煉精神力。
因為靜修本身是一件非常枯燥乏味的事, 平常生活所需的精神力, 並沒有地宮要求那麼高。
因此一直沒有沒有推廣。
埃文擦乾淨畫報上的雨水, 放到書架,歪頭看了看,心裡默默地念著塞壬·米薩卡的名字。
無論一百年或是兩百年。
或者更遠以後,他們都不會被忘記。
而畫報,大概是祭司們按照這些前輩們的模樣做成的,送出了孤島,生前不能離開,死後便當自由。
一種無聲的,屬於苦修士的緬懷。
阿瑟蘭翻身:“喜歡嗎?安德魯將軍是狂熱的虔信者,對這張[風暴之眼]情有獨鐘,每年都會送的。”
雨水滑落。
雌蟲白皙的膚色上臉頰浮起兩團病態的姹紅。
疏淡冰冷的眉眼,滿臉疲憊放鬆。
埃文十分珍惜,回過頭詢問阿瑟蘭:“一定要貼嗎?”
阿瑟蘭搖頭:“過兩天夏日慶典再掛也好,我去買幾個花環回來裝飾一下。”
埃文點頭:“好。”
但有一天,他也會變成一張畫報。
不同的是,他會努力活的久一點,因為出來看過這個世界。
“水。”
剛剛學會用智能家電燒水的埃文給阿瑟蘭倒了一杯熱水,然後從浴室挑了一條毛巾遞給阿瑟蘭。
“為什麼會生病。”
阿瑟蘭嘴角抽了抽,為什麼,因為不眠不休工作了兩天,雷雨天頂著瓢潑大雨展翼,送受傷的兵蛋子去醫院,路上被風刮到崖壁上,摔成傻逼。
爬起來吐吐血沫繼續趕路。
累病是情理之中,不病天理不容。
他躺倒,摸摸濕漉漉的頭發,用毛巾蓋住臉隨口胡謅:“挖坑累病的。”
其實也沒有那麼嚴重,大概是發熱發炎,加上一點淤傷,裹上被子睡上一覺就好了。
軍雌嘛,風裡來雨裡去。
成天在汙染區晃蕩,哪會有不生病的。
隻是一個蟲在外麵奮鬥久了,再精致的蟲也習慣了粗糙,平常除了軍部的事,追科幻劇,個蟲生活上就很不精致。
因此濕衣服也懶得脫,蜷縮在沙發上睡著了。
埃文皺眉。
因為精神力始終不太穩定,這兩天吃光了家裡的儲備果蔬,但也還是不太敢用精神力梳理。
他蹲下身,拿起毛巾。
雌蟲呼吸均勻。
濕潤的嘴唇,露出一點牙齒,打著輕鼾。
襯衫軍服亂七八糟,皺巴巴濕漉漉,聞起來一股清淡的雨水氣味,埃文麵無表情,用毛巾擦擦他的臉,接著擼起他的頭發。
大長腿放在茶幾,軍靴上有一股汙染物的氣味。
脫下來的時候雨水濺到地板上,稀溜溜的泥沙順著褲管滴滴答答,狼狽得不成樣子。
入夜,埃文沒有回臥室。
雌蟲忘了吃藥,半夜的時候發起燒。
但他卻根本沒醒,呼吸急促,眼珠在眼皮下亂轉,雙手緊握著,嘴巴張得像一條渴水的魚,或者隻是單純無聲的呐喊。
埃文不得不推醒他,手指接觸到皮膚,感覺到雌蟲的體溫熱燙:“少將,醒醒,你發燒了,去醫院。”
雌蟲費力的睜開眼,大口大口的呼吸,喘了好一會,他才回神,嘶啞著嘟囔:“屁大點事,睡一覺就好。”
動了動,才發現身上蓋著兩床被子,一床有著埃文的清柔氣味。
雄蟲身體很規矩的坐在沙發邊,雙手搭在膝蓋上。
阿瑟蘭撇了眼窗外,月亮又大又圓,顯然是深夜。
他啞著嗓子:“怎麼不去睡?餓醒了?”
埃文半蹲下身,手指在雌蟲臉上輕柔的觸碰了一下,冰涼的觸感。
雌蟲感覺到,偏過頭,黑暗中他的眼睛像一條會發光的湖泊,湧動著粼粼波光。
四目相對,埃文開口,聲音清越微寒:“眼淚。”
阿瑟蘭頓了頓,用手蓋住眼。
“為什麼?”
“沒有。”
雌蟲沉默太久,埃文坐回椅子,沒有繼續追問。
阿瑟蘭揉了揉眉心,翻過身,少年老成的雄蟲一言不發的坐在椅子上,安靜得理所當然,臉上也絲毫沒有被冒犯的慍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