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樓辦公室。
薩爾叼著的煙卷上下顫動,他伸手捏住煙頭,吐出煙霧:“那是什麼蟲?怎麼沒見過。”
從三樓窗戶看下去,一行穿著灰色兜帽長袍的蟲族走進綠蔭,消失在密密匝匝的林木之間。
隨行的是指揮官親衛隊長伊爾,這陣勢,有點過於嚴肅了。
長袍上沒有任何標誌和符號,樸素得極為尋常。
部下捧著需要簽字的文字,探頭看了一眼:“呃,少將,我不知道,不過安德魯指揮官好像親自接見了他們。”
薩爾捏著煙蒂:“指揮官接見,什麼蟲這麼大來頭,總不會是皇帝陛下來了吧。”
部下在噩夢鳥之森多少年了,很熟悉指揮官的脾氣:“肯定不是,陛下要來,安德魯指揮官也不一定會親自去迎接。”
薩爾說:“這倒是。”
薩爾少將最近被停職,在小王子身邊當護衛,明麵上是懲罰,實際上是近水樓台先得月。
但是據部下的觀察,自己長官完全沒有理會到指揮官的意思,和小王子殿下的好感值目前仍然很低。
部下抱著文件,小心道:“少將,您和小王子殿下……”
薩爾抬眸,眼光如刀,默默抽完最後一口,他半晌長長的籲了一口氣:“小王子殿下可能不喜歡我。”
部下安慰道:“少將,剛才小王子不是還給您通視訊嗎?”
薩爾摁滅煙,奇怪的看著部下:“現在是上班時間,我沒接啊。”
部下:“那您可以給王子殿下發一條訊息說明原因。”
薩爾哦了一聲,打開終端啪啪啪,發了一條訊息給小王子。
部下關心長官的婚姻問題:“您發了什麼。”
薩爾關上終端:“我複製了《噩夢鳥之森軍雌辦公規定》給他,特意圈了最後一條[工作時間禁止私人通訊],他應該可以看明白。”
說完薩爾深沉的又點了一支煙,嘖嘖:“你說小王子不喜歡我什麼?”
部下:“……嗯,少將我先去送文件了。”
薩爾揮揮手:“去吧。”
今天阿瑟蘭不在軍部,薩爾要做的事情多,也隻有這麼一小會兒的空閒。
夏天蟬鳴鳥叫,鶯飛草長。
早上還晴空萬裡,到了下午忽然烏雲蔽空,暴雨如注,早上還能在辦公室裡抽煙的薩爾也忽然變得很忙。
安德魯指揮官聯係不到,打視訊不接。
野蜂沙漠的交流團輸了比賽,狗咬了一樣趕著要走,但沒有命令薩爾不敢放。
不放蟲不給通行證,對方就急吼吼,在辦公室鬨。
“我沒什麼可說的,你沒有權利扣留我。”
安格爾臉色發白,純粹是被氣的,這個叫做薩爾的軍雌完全就是腦子有問題。
他把一開始的入境文件,出入許可,暫住許可,臨時登記證件全都帶過來了,隻要蓋了章就能走,但秘書官說他沒有權限。
把他踢給外交部,外交部說這事要第一軍區長官部的書麵批文,讓他找負責人。
負責人輪了一圈,安德魯不在,阿瑟蘭出勤,整個一區能在交流團上做主的就隻有被停職的薩爾了。
指揮官說的停職是狹義上的停職,廣義上,薩爾還是少將,所以被秘書官找來應付安格爾。
安格爾是第二次見到這位少將,他的觀感很不好。
軍雌臉色沉冷,在辦公桌後簽署文件,骨節分明的手握住黑色鎏金鋼筆,寫寫停停,眼皮都不抬一下。
“安格爾特使,隻要您有外交部的印章,我就當然不會不同意。”
安格爾喝了口茶,努力抑製自己的怒火。
如果不是知道……知道冕下在這裡,他根本不會那麼急的趕著走。
這些廢物,蠢貨,愚蠢的帝國豬。
腦袋裡把薩爾殺了一百遍,安格爾咬牙咽下火氣:“再次重複,外交部要求有你的印章和批文,才會蓋章。”
薩爾拿著鋼筆,坐在辦公桌後麵畫坦克,完全沒有刻意為難的樣子:“沒有章,我這邊不能給你批文,這是規定啊。”
“少將,你隻要給我批文我就有印章。”
“沒有印章我不能給你批文,這是規定。”
安格爾嘣得站起來,臉色鐵青:“你在愚弄我,我要見你的指揮官。”
薩爾往後一靠:“那你去啊。”
安格爾氣的站不穩,如果能找到安德魯,他還至於和一個少將囉嗦嗎?
這些愚蠢的帝國豬!
安格爾身後的雌蟲憤憤不平,幾番刺激之下想要直接動手,薩爾放下筆,表麵不動聲色,內心非常興奮。
沒有阿瑟蘭,和這些大個子打也是很過癮的。
劍拔弩張之際,門忽然被輕輕敲了兩下。
“少將,”部下探頭,往裡麵看了一眼,站在門口:“有人要找安格爾特使。”
薩爾翅膀都快張開了,不情不願的縮回去,臉色很臭,皺眉:“誰?”
安格爾也看向門口,抱著文件的軍雌側身,讓出身後穿灰色兜帽長袍的蟲。
“安格爾?”
兜帽遮掩了容貌,隻露出線條優美的嘴唇和下巴。
看身高和步伐,應該是一個行伍出身的軍雌。
安格爾從看到灰袍的時候就忍不住發抖,臉色極其可怕,在薩爾反應過來之前,霧一樣縹緲的精神力絲線填滿房間。
看不到精神力絲線粘稠如同液體,阻礙他的呼吸。
站在安格爾身邊的雌蟲聽從指令,向著灰袍雌蟲撲了過去。
安格爾的透明羽翼張開,打破窗子想要飛走。
灰袍雌蟲一動不動,兜帽下,似乎輕輕笑了一聲。
薩爾和灰袍雌蟲同時出手。
銀光如電,隻不過眨眼的幾瞬間,撲向灰袍的雌蟲被薩爾嘭地撞到一邊,兩方交手,薩爾壓著四個雌蟲錘,尚有餘力。
安格爾眼睛瞪得很大,飛向窗外,回過頭,自己的身體仍然留在窗戶邊。
血液噴湧,軀乾倒地,那顆頭顱掉落在綠化帶,滾了滾。
風鼓起長袍,雌蟲收回長劍,纖長鋒利的羽翼溫順的攏在背後,逶迤曳地,輕輕振動著。
滿屋子血腥氣,辦公桌和書架上都噴濺的血。
薩爾目瞪口呆。
灰袍雌蟲回頭,手指豎在唇邊,溫和道:“不用擔心,他已經死了。”
薩爾臉色鐵青,扔下被錘暈的雌蟲,拔槍指著他:“放下武器,不然我開槍了。”
子彈毫無預兆的落到灰袍雌蟲腳邊,雌蟲愣了一下,往後退了一步,解釋道:“請不要誤會,安德魯指揮官會和您解釋。”
這個少將也太虎了。
話音落,一直顯示無法接通的號碼亮了起來,薩爾緊緊盯著灰袍雌蟲,接通通訊。
“安德魯指揮官。”
那邊的聲音很疲憊,但極其嚴厲:“放下槍。”
薩爾遲疑道:“放下,可他是殺蟲犯……嗯?您知道我拔槍了?”
我在隔壁樓看的一清二楚,”安德魯將軍道頓了頓,壓低聲音,聲音幽遠沉悶:“不要亂說話,灰袍來自風暴之眼,薩爾。”
薩爾瞬間陷入呆滯,疑惑的慢慢放下槍。
終端通訊結束,灰袍雌蟲嘴角彎了彎,而後道:“會有蟲處理後續的,這位少將。”
銀色寒鋒收回長袍,雌蟲微施一禮,如同來時一樣,沉默的離開。
臨走時,還好心的合攏了部下張成圓形的嘴巴。
薩爾眼睛很尖,隱約在露出來的那柄劍上看到了“槐”和“森”兩個字,他看著灰袍的背影,直視滿屋的子的狼藉,罵臟話:“操他雌,太狠了。”
冷兵器作戰還能凶成這樣,而且爆發的速度好快,跟阿瑟蘭差不多。
部下失語片刻,詢問:“少將,交流團那邊怎麼辦?”
薩爾擦臉上的血:“我怎麼知道怎麼辦,等指揮官的命令吧。”
·
夜晚,好不容易忙完。
星星和月亮一起掛在深藍色的夜空。
薩爾開完會出來,心力交瘁,走到停車場,收拾收拾準備回家休息。
終端忽然響,顯示有新的通訊請求接入。
薩爾挑了挑眉毛,接聽完,驅車徑直去了噩夢鳥之森唯一一家酒吧。
夏夜的露天酒吧,藤蔓植物和高大的樹木掩映成趣,音樂悠揚,隨處可見坐在一起聊天的蟲族。
因為鎮上軍雌多,且軍雌家屬也多的緣故,又靠近汙染區,前一秒喝酒的雌蟲可能下一秒就結賬去出任務。
所以工作人員對穿著軍裝來酒吧的事並不見怪。
薩爾走到大樹下,撩開藤蔓。
阿瑟蘭臭著臉,躺在沙發,腳放在木質茶幾上,仰頭看星星。
掃了一眼桌麵,他叫住拖著尾巴的鱷魚服務生:“麻煩兩箱麥奈花酒,兩個大盤子的肉,如果有好的果酒,也來一箱。”
鱷魚服務生記下要求,拖著尾巴吧嗒吧嗒跑走了。
薩爾和阿瑟蘭一起長大,共同入伍,名為宿敵,寫作發小。
但近兩年太忙,兩蟲四五個月沒約過,酒很快送上來,他咬開蓋子,和阿瑟蘭碰了碰。
兩蟲仰頭噸噸噸,一口氣喝乾。
阿瑟蘭喝完,沉默的打開第二瓶,薩爾也打開第二瓶,碰了一下。
老這麼乾喝不是回事,薩爾試圖聊天:“你今天不回家?那個小雄蟲怎麼辦?”
阿瑟蘭麵沉如水,笑容森冷:“喝酒都堵不上你的嘴。”
薩爾被懟得莫名其妙:“你是不是和雄蟲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