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指尖微涼, 按在她的唇上時, 褚晴大氣都不敢出, 腦子也跟著有一瞬的空白。戚未晨就著不太好的月光, 看到她怔愣的神情，以為她在害怕，沉默一瞬後僵硬的伸出手，虛虛的抱住了她。
之所以說這個擁抱很虛, 是因為他的胳膊雖然把她環繞住了, 卻沒有碰到她，隻有右手輕輕的拍著她，像是在安撫嬰兒一般。褚晴本來就遲鈍的大腦, 被他環住後更懵了。
她的鼻尖縈繞著他身上淡淡的草木味, 雖然沒被真正的抱住, 可也能清晰的感覺到他的體溫, 而她的呼吸起伏稍微大些, 他離自己極近的白色短袖就會微微晃動，讓她下意識的屏住呼吸。
直到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突然靠近, 褚晴才猛地回神。
戚未晨也聽到了這些腳步聲, 他頓了一下無聲的對她道：彆怕。
褚晴神情微動，半晌攔下了他的‘擁抱’，握住了他一隻手。起初戚未晨隻是不解, 等被她牽住手後, 整個人都繃了起來。褚晴倒是沒有多想, 隻是覺得萬一被發現了, 牽著手更方便待會兒一起逃跑。
腳步聲和咒罵聲越來越近，接著卻在一瞬間消失了，褚晴眯起眼睛扯了扯戚未晨，沒等來他的回應後頓了一下，奇怪的看向他。
隻見朦朧的月光下，戚未晨一直盯著兩個人牽著的手，不知道在想什麼。褚晴一陣無語，另一隻手戳了戳他的胳膊，等他看向自己時無聲開口，讓他跟自己站了起來，然後下一秒突然踹翻垃圾桶，那些本來壓低了聲響靠近的混混們，立刻有兩個被砸到了。
褚晴趁他們沒回過神的功夫，奪過一個棒球棍啪啪一通揍，等那些人開始反擊的時候瞬間就不戀戰了，拉著戚未晨從他們的包圍中衝了出去。
褚晴死死牽住他的手，拚命往前奔跑，在要往一個巷子鑽時，戚未晨冷靜的把她拉住：“那邊是死胡同，跟我來。”
褚晴：“？”
不等她反應過來，戚未晨就已經帶著她朝另一個方向跑去了，她一臉莫名的跟著他跑來跑去，不多會兒就出了巷子，到了繁華的街道上，兩個人跑到一家商場門口，這才停下來。
褚晴歇了片刻，才發現明明剛才還隻是牽著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變成了他單方麵的攥緊她了。她乾咳一聲，把手抽了出來，看上手上的汗後愣了一下：“你怎麼出這麼多汗？”
“……是你出的汗。”戚未晨一臉淡定，隻是耳根微微泛紅。
褚晴見他這麼理直氣壯，自己也懷疑起來：“難道我太緊張了，手背也出汗？”
“嗯。”戚未晨含糊的應了一聲。
褚晴嘖了一聲，看了他一眼後疑惑：“你、你來過很多次嗎？”
戚未晨微微搖頭：“第一次來。”
“那為什麼會認識路？”褚晴不懂。
戚未晨沉默一瞬：“我找不到網吧。”
褚晴：“？”
“所以在挨個巷子找，剛才經過的那幾條路，都是我走過的。”戚未晨看向她。這裡的巷子每一條都差不多，網吧又開在非常隱蔽的地方，他隻能一點一點找。
……腦子好用了真方便，走過一次的路都能記得這麼清楚，褚晴剛要感慨，注意到他話裡的內容後愣了愣：“你是來找我的？”
戚未晨不語，但褚晴已經知道答案了。這位平時是絕對不會來網吧這種地方的，現在之所以會來，除了來找她之外，她實在找不到第二個原因。
沒想到分手後他還會來網吧找自己，褚晴略微有點不自在：“你找我有事嗎？”
“有。”
“什麼事？”褚晴看他。
戚未晨：“叫你回去睡覺。”
褚晴：“……”
“你臉色很不好。”戚未晨說完，氣壓又低了點。
原來是關心她啊，猛然冒出這麼一句，真的很容易讓人想歪啊。已經想歪的某人鬆了口氣：“每天熬夜，肯定不好，我今天請假了，睡一晚就好了。”
“請假？”戚未晨敏銳的抓到了重點，“你去網吧不是上網，是去工作？”
褚晴沒想到自己就這麼說漏嘴了，吭哧半天後乾脆破罐子破摔了：“對啊，在工作，賺生活費。”
她原本想過去找41歲的自己，看能不能先顧顧急，但是轉念一想，41歲的自己要是過得好，早就來找她了，估計也是自顧不暇，才一直沒管她，所以乾脆熄了這個念頭。
戚未晨聽到她這麼說，突然沉默了。
褚晴看到他表情不太好，不由得歎了聲氣：“我就是怕你多想，才沒跟你說的。”萬一他覺得她是因為他沒借錢給自己、所以故意做給他看的怎麼辦？
戚未晨靜了很久，再開口時聲音有些發澀：“我沒給你那麼多生活費，是想讓你和我一起……”
話沒說完，褚晴的手機響了，她趕緊接起來：“戚慕陽，你跑掉了嗎？”
戚未晨閉上嘴，安靜的等她打完電話。褚晴掛了電話後鬆一口氣：“你剛才說什麼？”
戚未晨頓了一下，沒有繼續剛才的話題：“他沒事吧？”
“誰，戚慕陽嗎？放心吧，他們仨還挺機靈，沒被綠毛那些人給抓住，現在已經會合了，我讓他們先回學校，我們也回去吧。”褚晴神色明顯比之前輕鬆許多。
“綠毛？”戚未晨蹙眉。
褚晴啊了一聲，這才想起他不知道前因後果就跟著自己逃亡了，當即一邊和他往前走，一邊將這段時間的事情都說了。戚未晨聽得眼神微冷，聲音卻十分平靜：“網吧太亂，辭了吧。”
“再等等，我隻要熬兩個月，就差不多能把這個學期的生活費攢夠了，然後等寒假再去工作一個月，下半學期也不用愁了。”褚晴計劃得挺好。
戚未晨垂眸：“不要去了，我給你錢。”
褚晴停住，奇怪的看向他，戚未晨也停了下來，目光沉沉的和她對視：“如果你不願意和我一起，我可以給你生活費。”
雖然褚晴自認是個非常有骨氣的人，可當她喜歡過的大帥逼站在自己麵前，說出一句和‘我養你’沒有區彆的話時，她還是可恥的心動了。
然而心動三秒，戚未晨又說了一句：“你現在最重要的是學習，其他事不應該占據你太多時間。”
褚晴瞬間冷靜了，收了他的錢就得聽他的話，而他對自己隻有一個要求，那就是學習——
這不巧了嘛，她跟他分手就是因為不愛學習。
她乾巴巴的笑了一聲：“那什麼，我現在挺好的，不用你出錢，真的……”說完她怕戚未晨再說什麼，急匆匆往前走了。
戚未晨氣壓又低了一分，垂眸在她身後跟著。
褚晴走到路邊開始攔出租，戚未晨走到她跟前後問：“你打算去哪？”
“回學校啊。”褚晴見他沒有再提給她錢的事，微微鬆了口氣。
戚未晨看了眼時間：“來不及了。”
“嗯？”褚晴看向他。
戚未晨淡定的跟她對視：“學校雖然周末不限製出入，但晚上十點關門，現在回去來不及了。”
褚晴愣了愣：“那、那我們翻牆進去。”
“宿舍你能翻嗎？”戚未晨反問。
褚晴想到宿舍那圈高高的圍牆，頓時沉默了。正是因為宿舍不好翻，所以每次晚上都要趁關門之前跑出來，第二天等開門就再回去洗漱。
戚未晨目光掃了一圈，抬腳往商場去了：“走吧。”
褚晴忙跟上：“去哪？”
“先找個賓館湊合一晚。”戚未晨道。
褚晴猶豫一下，還是跟了過去。
兩個人一同去了最近的賓館，結果由於今天周五，第二天不用上班，賓館早早就住滿了，根本沒有空房，他們隻好換一個。然而找了幾個，都是滿房狀態，隻有一家還剩一間大床房。
褚晴頭都大了：“要、要不你住吧，我去找個網吧之類的湊合一晚。”
戚未晨把身份卡交給前台，辦了入住後掃了她一眼：“跟我來。”
褚晴：“……”
戚未晨走出一段後，意識到她沒有跟過來，便停下腳步回頭，目光沉沉的看著她：“身上味道太重了，快點。”
他這麼一說，褚晴就放棄抵抗了，猶猶豫豫的跟了過去。沒辦法，剛才兩個人跑出一身汗不說，還在垃圾桶那待了半天，身上的味道雖然現在不算太誇張，可她如果去網吧將就一晚，保證整個人都能變成一缸鹹菜。
……反正戚未晨人品是能信得過的，就是有點尷尬，也不影響什麼的。褚晴安慰自己幾句，就屁顛顛的跟過去了。
賓館的冷氣開得很足，兩個人一起進了房間之後，身上的汗就已經下去個差不多了，褚晴瞄一眼正拿著手機做什麼的戚未晨，摸了摸鼻子道：“你睡床，我睡地上就行。”
戚未晨頓了一下，這才抬頭看向她。
褚晴尷尬一笑，去櫃子裡翻了翻，果然找到了備用的被子，她抱著就要往床邊的地方鋪，戚未晨及時製止：“不要放這裡。”
“啊？”褚晴茫然的看向他。
戚未晨垂眸：“去鋪玄關。”
“……哦。”合著這是嫌棄她呢，褚晴撇著嘴抱去玄關了。
戚未晨這才繼續瀏覽手機，半晌眼底閃過一絲遲疑，欲言又止的看向褚晴。
“怎麼了？”褚晴問，剛問完這句，就看到戚未晨的耳朵可疑的紅了。
“……沒事。”
戚未晨回答完就再次低下了頭，繼續劃他的手機，褚晴疑惑的看他一眼，見他一副拒絕交談的樣子，也不好再問了。她把被子鋪好後，開始盯著浴室的門發呆，雖然很想去衝個澡，可一想到衝完澡還要穿現在的衣服，就非常的膈應。
正當她糾結該怎麼做才好時，門口突然傳來敲門聲，她頓時緊張起來：“該不會是掃黃打非的吧？”
“……彆胡思亂想。”戚未晨看她一眼，從她剛鋪的被子邊上繞了過去，開門後收到兩個袋子。
門再次關上後，戚未晨將袋子分給她一個，僵著身體往浴室走：“我先洗。”
褚晴一臉莫名其妙的目送他進浴室，這才低頭打開袋子，隻見裡麵放了一套運動風的短袖短褲，還有一套印著草莓圖案的運動內衣加內褲。
她的臉刷的一下就紅了，緩了好久臉上的熱度才往下降，結果快恢複正常時浴室門就打開了。戚未晨身上也換了一套運動風的衣裳，看起來跟她那套差不多，推開門出來時水蒸氣鋪麵而來，褚晴遲鈍的抬起頭，正巧和戚未晨對視了。
她的臉再次紅起來，眼睛不敢往他身上看，整個人都透著一種局促。戚未晨愣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麼，聲音也微微繃起：“我不知道你的尺碼，如果不合適，你告訴我一聲，我給他們打電話調換。”
“……運動風都是鬆緊的，應該合適的。”一想到他剛才欲言又止，就是因為在幫她挑選內.衣，褚晴頭低得就差埋進地裡了，白皙纖瘦的後脖頸完全的暴露在他麵前。
戚未晨的喉結動了動，半晌僵硬的抬腳往屋裡走：“你去洗吧。”
褚晴蚊子一樣哼了一聲，抱著她的袋子就跑進了浴室，門反鎖上的瞬間才長長的鬆一口氣。然而剛放鬆下來，她就聞到了浴室內濃鬱的沐浴乳味，剛才的水蒸氣並沒有散完，此刻正無所不在的侵襲她的感官。
她頓了一下，腦海裡浮現出戚未晨剛才的樣子。他的頭發簡單吹了一下，看起來有些淩亂，配上那身休閒寬鬆的衣服，讓他比平時少了一分清冷正經，多了一點彆的……攻擊性？
意識到自己的想法，褚晴愣了一下，趕緊驅散腦海中那些有的沒的，把袋子往旁邊一放就開始洗澡了，直到把自己洗得香噴噴，聞不出一點其他味道時才停下。
等她洗完澡吹乾頭發，已經是晚上快十二點了，她打著哈欠從浴室出來，卻發現戚未晨躺在了她的地鋪上。
她怔了一下：“戚未晨，你怎麼睡這裡了？”
“你去床上睡。”戚未晨閉著眼睛。
褚晴猶豫：“不是說好了我睡地鋪嗎？你睡床就好。”
戚未晨不說話了，仿佛真的睡著了一般，褚晴沉默的在旁邊站了片刻，確定自己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後，歎了聲氣去床上躺下了。
她剛躺好，戚未晨就直接把燈關了，世界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睡吧。”他低聲道。
他的聲音好像有種魔力，褚晴聽完就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多日來睡眠不足的疲倦襲上心頭，她很快就沉沉睡去。
一直到床上沒了動靜，戚未晨才睜開眼睛，黑暗中盯著虛空中的某一點許久，才算有了一絲困意。
褚晴這一覺睡了很久很久，最後還是因為咕咕叫的肚子才不情願醒來，睜開眼睛就看到戚未晨坐在窗台上看書，陽光照了過來，他一半的臉被照亮，一半的臉隱藏於陰影中，英俊得不像人間的作品。
她忍不住一直盯著看，漸漸的發現他手裡的書好像一直沒有翻頁，而他的耳朵也開始越來越紅……他是不是生病了啊，怎麼耳朵經常紅得這麼厲害？
褚晴坐起來伸了個懶腰，有些不自在的開口：“早。”
“不早了，洗漱一下我帶你去吃飯。”戚未晨平靜的看向她。
褚晴翻出手機看一眼時間，哀嚎一聲再次躺下了，喪眉搭眼的蹬了幾下被子，這才點開戚慕陽發來的短信，見都是問她什麼時候上班的，她歎了聲氣回複：睡過了，今天不去了。
去的話估計也要扣一天工資，還不如直接補個請假條，也省得多熬半天。褚晴鬱悶半晌後，就給老板發短信請假了，順便把請假的原因都推到了綠毛身上。
果然，在差點被綠毛等人打死的前提下，缺勤這種事都算不上什麼了，老板很容易就批準她今天休息了。
褚晴長歎一聲氣，如鹹魚一般躺平了。一直看著她撲騰的戚未晨，看到她安靜之後才走到床邊：“吃飯嗎？”
“點外賣吧，吃完我還想再睡一下，”褚晴歎了聲氣，“我請你吃吧，剩下的房費也我來補，是我睡過頭的，該我出錢。”
如果十二點前退房，還隻是一天的房費，現在她都睡到下午了，肯定要多出一天的，既然錢注定要花了，她決定不回宿舍了，等明天一早退了房直接去網吧上班。
戚未晨沒有說什麼，隻是在旁邊安靜的等著，這讓褚晴鬆了口氣，麵對他時也坦然了許多。
趁外賣沒送來的時候，褚晴想著把衣服洗一下，結果去了浴室卻沒找到昨天換下的衣服，她疑惑的在房間裡轉了兩圈，意識到她在做什麼後，戚未晨頓了一下：“我讓工作人員去洗了。”
“……你拿給人家的？”褚晴嘴角抽了抽。
戚未晨頓了一下，聲音漸漸繃了起來：“我用衣服墊著拿的，沒有直接碰。”
話音剛落，他的耳朵已經紅得滴血，而旁邊的某人也成了大紅蘋果，兩個人對視許久，最終各自彆開了臉。
空氣尷尬得快要凝固，許久之後才被送餐的敲門聲打破，一直到飯吃完，戚未晨才鎮定道：“我先走了，你再睡一下，衣服……他們會送過來。”
“哦、好。”褚晴不敢看他。
戚未晨眼眸顫了一下，直接起身走了。直到關門聲響起，褚晴才如被戳破的氣球一般，長籲一聲氣倒在椅子上，半晌才有力氣爬到床上，尷尬的感覺褪去後睡了個昏天黑地，第二天一早去上班時，整個人都精神了很多。
一大早醒來就看到了戚未晨的短信，上麵隻有簡短的一句話：可以彆去網吧嗎？
褚晴頓了一下，回複：昨天不是已經討論過了嗎，我的決定不會改變。
信息發送之後，戚未晨就沒有再回複了，她好不容易好了點的心情，不知為何又晴轉多雲了。
她簡單的洗漱一下，收到她和戚未晨已經洗好烘乾的衣服後，便直接下樓去退房了，結果一到前台才知道，今天的房費也付過了。
這可真是……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大方還是小氣了。褚晴輕笑一聲，拎著兩袋子衣服就走了。
她到網吧時，戚慕陽已經到了，懶洋洋的朝她招了招手，看到她手裡的袋子後愣了一下：“這什麼？”
“啊……我衣服。”兩個小年輕一起開房、最後她還拎著兩人衣服什麼的，光是字麵描述都叫人浮想聯翩，褚晴果斷決定瞞著。
好在戚慕陽也沒有在意，隨意的坐在椅子上問：“我剛才看見綠毛了，跟一幫人在外麵吃飯，不過白天不敢惹事，看見我也沒做什麼，但晚上就不一定了，看樣子不堵到我們，他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怎麼跟個鼻涕蟲一樣，甩都甩不掉。”褚晴不耐煩的嘖了一聲。
戚慕陽冷笑一聲：“看來不給他點教訓，他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