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街裡的森醫生(1 / 2)

星見一陣恍惚,殘留在靈魂深處的疼痛令手指神經質的蜷縮,他順勢靠在牆壁上喘息起來,寂靜幽暗的巷道裡,隻餘嗬哧嗬哧猶如破爛風箱鼓動的聲響。

良久,喘息漸漸停歇,小少年渾身無力的沿著牆壁滑坐在地上,低垂著眼眸,披散而下的長發籠罩住精致的眉眼,整個人沉鬱而冷漠,仿若千尺冰川上終年不化的積雪,透著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憂鬱。

星見雖然沒有抬眼觀察四周,但身體沒有被撕裂的痛楚,也沒有被縫合時的癢意,隻這些就讓他意識到現在是什麼情況。

捂住心臟的位置,那裡神格乖巧而安靜地跳動著,半點沒有之前的狂躁和蠱惑。

他是不是還要感謝這玩意把自己帶到這個世界,從而免受了淩遲的痛苦?

小小的孩童稚嫩的麵容上浮現出獨屬於成年人的複雜神色,看上去不僅沒有半分怪異,反倒奇異地與周身氣質融為一體,成為獨屬於柳原星見的魅力。

他苦笑,狠狠按壓心臟,感受著掌心底下的有力跳動。

就像人不能沒有心臟一樣,神格早就成了他靈魂的一部分。

當初星見奪取神格隻為自保,並沒有沒有想過稱王稱霸或者長生不老,他隻想平凡地度過一生,然後安安靜靜地死去。

最憧憬的也不過是在有限的生命中嘗試不同的生活,身體健康,無災無病,如果有一個可以全心全意對待自己,能讓自己回報以真心的愛人那就再好不過了。

他的願望如此簡單,上天卻沒有給他實現的機會。

剛開始星見是為了生存不得不拚命,可後來,漫長的幽禁歲月漸漸讓他迷茫起來。

為了不讓自己發瘋,他告訴自己,要熱愛生命,要回報彆人的善意,要捕捉到世界的美好......他照著做了,果然日子好過了很多。

星見也試過將神格丟棄。既然已經溜出了封印,也沒有輝夜的威脅,完全可以把這個不受控製的□□丟掉,當時他是這麼想的。

但不知哪裡出了差錯,在輝夜手中神格明明隻能蠱惑主人,但到了他這裡,一旦這半塊神格離體,周圍所有人都會被**影響。

神格蠱惑人心的能力星見深有體會,他不敢任性。

大筒木輝夜是被神格操控的傀儡,而他,則成了封印神格的鎖,年複一年,重複著無望的輪回......

被寂寥孤獨籠罩的孩子忽然抹了一把臉,惡狠狠地低罵,“閉嘴!你影響不了我!”

體內看似乖巧的神格跳了兩下,似乎在嘲笑掌控者的色厲內荏,然後似煙非煙的淡淡黑絮狀霧體收攏回神格,這才真正安分下來。

星見疲憊地歎口氣,在心神動蕩的時候趁虛而入,不知不覺扭曲主人的想法是神格經常乾的事,他早就習慣了。

他扶著牆站起來,迎著被烏雲半遮擋住的太陽露出燦爛的笑臉,如天亮前的第一縷陽光,帶著無限希望和向往。

呐,生命如此美好,果然還是活著比較好,如果死了,怎麼能遇到這麼多可愛有趣的人和事呢!

至於這破爛神格,大不了等這次死回封印之後好好閉關研究,總能把這玩意搞清楚。

星見一掃沉鬱,準備看看這具身體又在意識不清的情況下跑到哪了,他朝外走了幾步,忽然停了下來。

似乎,好像,這裡除了他還有另一道喘息!

循著聲音尋過去,在一堆垃圾後麵發現了處於半昏迷狀態的少年?青年?

這人身形頎長,看上去麵容稚嫩,隻是穿著打扮很有商務風範,如果不是胸口的槍傷,就和每天背著公文包等地鐵的成熟上班族沒什麼兩樣。

星見盯著那灘血跡頓住了,眼前的猩紅無限擴大,隱隱讓他有種要作嘔的衝動。

也許是感受到有陌生的氣息靠近,因失血過多而陷入半昏迷狀態的男人猛然睜開了眼,目光銳利冰冷,射過來的時候仿佛能割破人的皮膚,雖然臉色蒼白到好像下一刻就要歸西,卻沒有半點弱者的姿態。

見站在麵前的是個小孩子,男人的目光才軟和下去。

星見試探著走上前去,“那個,需要幫忙嗎?”

男人搖搖頭,便將眼睛轉向房屋雜物遮擋的狹小天空,他的瞳孔開始放大,失血過多身體已經進入了危險狀態,但顯然這人心存死誌,沒有要自救的意思。

星見心累歎氣,也不知道他哪裡走了黴運,最近兩次來到這個世界都會出現在奇奇怪怪的地方,遇到些奇奇怪怪的人,就不能讓他安安穩穩地從水床上醒來嗎?

任命地走上前去,用男人破爛的襯衣給他止血,見男人看過來,樣貌精致的孩子撅著嘴說道:“呐,不管你是不是不想活了,但是我現在見不得有人死在我麵前.....你將就一下,下次再死吧。”

“你不害怕?”

刺殺目標成功自己也身受重傷的織田作之助忽然來了興趣,說到底他也不過是個少年,即使人生經曆再豐富,生活再黑暗,也保留了一點少年的鮮活,見到這孩子不但不哭不鬨還熟練地處理起傷口,自然就生出些許好奇。

“還行吧。”星見頭也不抬,三下五除二給襯衣打了個結。

但這隻是暫時性的,如果不儘快處理傷口,男人也活不過多久。

他左右看看,“你在這裡等等,我找人來幫忙。”話音未落就登登登跑沒了影,根本不給男人拒絕的機會。

這裡是鐳缽街,能找誰幫忙?

身為殺手的織田作之助開始擔憂起小孩兒的安危,那粉妝玉砌的模樣出去可就是個待宰的小肥羊,也不知道是怎麼跑到鐳缽街這種罪惡滋生之地的。

年輕的殺手頻頻望向巷口,半天不見動靜,終於待不住了。

他費力地扶著牆站起來,緩緩往外麵挪去,每走一步,額頭就有冷汗滑進眼裡,包紮好的傷口就裂開一分,沒過多久,被當做繃帶使用的襯衫就混合著汗水完全染成了血紅。

“他就在這裡!”

聽到小孩稚嫩的嗓音由遠及近,織田作之助再也撐不住頭暈目眩,靠著牆壁無力地滑落在地。

星見出去就發現他又在意識不清的情況下跑到了貧民窟這個危險的地方,當即恨不得捶自己腿兩下,就在他以為要跑出去才能求助的時候,意外看到了一個穿白大褂的醫生,眼睛一亮,二話不說就拽住了人家衣角。

對方也很好說話,聽了情況就跟著他過來幫忙。

看著醫生攙扶著傷患往外走,星見感歎道:“您真是個好人啊!”

醫生挑挑眉,覺得孩子太單純,“不是幫了你就是好人哦。”

“可是,這裡是鐳缽街啊,能在這裡對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伸出援助之手,您這樣的人一定不多見吧。”

這話倒是讓醫生有些意外,不過......

“不是素昧平生哦。”醫生打開診所的大門,將病人放在床上,“我認識你,柳原家的小少爺。”

星見僅僅愣了片刻,就反應過來,“是我家裡人請您為我看過病嗎?”

他的睡美人症屬於疑難雜症,隻要是有些名望的醫生大概率都為他診斷過,這些治療有時候是在他昏睡的時候進行的,自己不清楚也很正常。

“是這樣沒錯。”醫生驚異於這孩子的聰明,他被請去柳原家時這位小少爺並沒有處於清醒狀態,整個診斷過程都在管家的協助下進行,柳原星見給他的印象就是個漂亮的小傻子,卻沒想到在清醒狀態下這孩子會如此敏銳。

“對了,我還不知道您的名字呢?”

“森林太郎,我的名字。”

也許是自認為到了安全的地方,小孩子半趴在椅子背上看醫生處理子彈,悠閒自在地模樣完全不是這個年齡段的小孩遇到這種事情該有的反應。

是因為昏睡過久以致於對周圍無感,情感淡漠嗎?

森醫生一邊想著,一邊熟練地將夾子伸進彈孔攪了攪,從血肉模糊中取出來一枚帶血的子彈,哐當一下扔在旁邊的鐵盤子裡。

“你感覺怎麼樣?”星見問被他救回來的人,“我該怎麼稱呼你呀?”

“織田作之助。”

“和平年代為什麼要做這麼危險的事呢,安穩光明的生活不好嗎?”星見歪歪頭,似乎在問對方,又似乎隻是單純的感歎。

畢竟,在他的世界,和平是許多人終畢生之力都無法達成的願景,這些人為什麼就身在福中不知福呢?

聽到他話的兩人齊齊轉頭。

“怎,怎麼了嘛?”

織田作之助:“你怎麼知道我是殺手?”

“咦!你是殺手嗎?”星見是真的驚訝了。

在忍者世界,人們見慣了死亡,殺完人回頭洗把手就能坐在屍體旁邊吃飯,日常性格和手染多少鮮血並沒有多大聯係,很多忍者都是性格開朗之輩,但這是個和平世界,長期處於黑暗之中必然會影響到外在氣質的吧?

在和平年代做殺手不都應該氣質冷峻高深莫測嗎?織田看上去可一點都不像啊。

“你不知道?!”這回輪到病床上的人驚訝了。

“我之前不知道啊,這不是你自己說的嘛。”小孩兒超級無辜,“隻是我看你中槍都麵不改色,似乎挺習以為常的,就猜你平時應該和槍支打交道。”

織田:......

織田因失血過多臉色蒼白,任憑醫生幫他處理傷口,眉毛都沒皺一下,此時大腦雖有些沉悶,但不妨礙他產生一種自己被個小孩子套路了的感覺。

森醫生百忙之中看了眼眸中閃著狡黠光芒的小孩,意味深長道:“你可真不像個孩子呢!”

“哼!”星見皺皺圓潤可愛的鼻頭,臉一撇,拒絕和這個怪大叔說話,倒是十足的孩子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