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凝晝覺得自己也有話要說：“你沒給我調整聲音。”
以城市意誌來說，艾殷毫無疑問不是個熟練工，捏馬甲有殷凝晝指點還好，等要說話了，殷凝晝才發現艾殷給這具身體的聲帶是直接複製他的，聲紋和他自己一模一樣。
……雖然變聲他也不是不會，但是這時候就彆對自己盲目自信了，乖乖閉嘴吧。
不過書麵交流更準確一點，殷凝晝也就繼續用文字了。
看到這行字，兩個白國來客甚至沒有眼神交流，先一步低下了頭，彎腰向他行了個禮。
“……艾殷意誌。”
和他們所想的一樣，眼前的愚者並沒有動作，似乎是默認了他們的稱呼。
麵對這個回答，這座城市回應以沉默，更加坐實了他們的判斷。
但結論得以證實的安心並沒有持續幾秒，就被他們徹底拋之腦後，取而代之的是從心臟裡迸發出的巨震。
這是真實的？還是做夢？這怎麼可能發生？
在千年之後，他們終於能夠和城市意誌交流？
狂喜和激動在腦海裡隆隆作響，震得他們一時之間無法思考，滾燙熾熱的血液化作狂流，在衝刷四肢百骸的過程中冷卻，所有的震驚漸漸消退，最終隻剩下深深的恐懼。
人不可直視神，他們卻已經窺見了祂的麵孔——
兩個人不敢抬頭，思緒也混亂得像是有無數粒子在無序運動，好在冰晶文字也降低了高度，足夠讓他們看清。
[既然你們已經得到了你們想要的，是時候離開了。]
艾殷意誌說得沒錯，他們的任務的確已經完成，甚至可以說是超額完成，既然祂在這裡，他們連跟殷凝晝核實這一步都可以省略了，隻需要從艾殷意誌的口中得到證實就行。
但是，但是——誰還想得起來這件事？
其中一人沒有抬起頭，但還是忍不住開口：“但是艾殷意誌，為什麼您……”
[我沒有義務回答你。]
回答他的是這座城市冰冷的話語。
手杖收回了手中，愚者居高臨下，俯瞰著地上的兩個人。
[如你們所見，我足夠忙碌，希望你們不需要我多費手腳。]
儘管艾殷意誌出乎意料地並沒有那麼高高在上，甚至稱得上平和，兩個人卻也不敢因此輕視祂。
既然祂已經這麼說了，他們也隻能咽下所有的話語，把頭低得更低：“您的意誌就是指引我們前行的道標。”
得到他們的回答，愚者站起身，禮服下擺隨風揚起。
[現在，離開我的城市。]
這行字在空氣中停留片刻，倏地潰散。
四周的冰晶重新化作水汽，地麵上的冰霜也迅速消退，小巷恢複了之前的模樣，如同剛才的一切都隻是他們的錯覺。
當兩個人抬起頭，空中已經看不到剛才的那道身影。
……
“雖然我早就覺得人類聽不到城市意誌的聲音會導致很多誤會，不過我真沒想過你們會被神化到這個地步。”
下線後，殷凝晝在飛船上睜開眼，順便和艾殷探討起了剛才的感想。
“這樣不好嗎？”艾殷反問，“他們看起來很尊敬我。”
對於殷凝晝剛剛做的這些，艾殷一點意見都沒有，看電影一樣津津有味看完了全程，搞得殷凝晝甚至有些不適應。
如果用甲方乙方來形容，艾殷幾乎可以說是全世界最好的甲方——一切都由殷凝晝設計，他也就在旁邊看看，看完全盤接納。
麵對這樣的甲方，饒是厚臉皮如殷凝晝，也不禁有些羞愧和感動，並且衍生出想要報償的情緒……
殷凝晝：“看起來倒是這樣，但你真的覺得全民信仰城市意誌是一種正常現象？”
這句話讓艾殷猶豫了一下。
“我不知道這正不正常，”過了會，他說，“但是我不會去思考這個。”
雖然艾殷說得沒頭沒尾的，殷凝晝還是能理解他想說的。
對於城市意誌來說，人類大概就相當於細菌之於人體，細菌當然是不可或缺的，但無論有害還是有益，人都不會去關心細菌的動態，更彆提去在意被細菌信仰了。
艾殷可以不想，但為了更好的適應這個時代，殷凝晝覺得他還是需要深入鑽研一下的。
他開始在資料庫裡搜索：“不知道有沒有相關的論文能夠參考一下……”
這個時代有一點很致命——城邦之間信息幾乎不共享。通訊都是一個難題，網絡當然也一樣，沒有覆蓋多個星域的網絡，離開艾殷，殷凝晝基本上就隻能看本地資料了。
好在本地資料庫已經足夠龐大，足夠他看上十天半個月的。
在殷凝晝刻苦學習的過程中，十幾天後，這一趟旅程抵達了終點。
當舷窗外那顆美麗的星球近在咫尺時，廣播裡也響起了科林的笑聲。
“好了小子們！我們到巫渝了！”
聽到廣播，殷凝晝終於從資料裡抬起頭，跟隨其他人一起望向窗外。
“終於到了？”他打了個哈欠，“是時候去認識一下巫渝意誌了……”
與此同時，飛船穿過了巫渝的大氣層，進入平流層中。
下一刻，耳畔響起的嘈雜聲將殷凝晝猛地拉入人間的煙火氣裡，碰撞聲，燃燒聲，沸騰聲，一道清脆的笑聲如同淙淙清泉，穿過一片紛擾，灌進殷凝晝的耳中——
“空了說！我先去看看火，對了，下午打麻將哈，我，五羊，牛津，三缺一，剩下一個誰來？”
殷凝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