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2 / 2)

“如果騎夏塔爾的話,我們今天就可以走,”華庭海很快決定好行程,但想到夏塔爾對人類的態度,又猶豫起來,“不過其實不騎鳥也不是不可以,我可以為你安排飛船,反正你也不趕時間……”

“不不不,這你就不懂了。”

華庭海話沒說完,殷凝晝搖了搖手指,篤定地說:“我想有很多朋友正在朝聖之路上等著我呢。”

他和華庭海簡單講了一下之前被殷家派人追殺的事。

隨著殷凝晝的講述,華庭海的笑容先是消失,過了會又重新翹起嘴角,隻是這次,她的笑容沒有多少溫度。

等殷凝晝說完,華庭海閉上眼睛,回想片刻,才睜開眼,看向殷凝晝。

她平靜地說:“殷家現任家主叫殷渚,正常來說大概還能活二十年,對你來說是不是有點久了?”

二十年對人類來說的確有點久,因此華庭海也隻是提了一句,就轉向了另一點:“可以的話,我倒是想替你解決這個小麻煩……不過他常年在原始星球上隱居,大概是知道憑他做的這些事,如果出現在我們麵前,也活不過幾秒鐘吧。”

現在人類發現了數量眾多的星球,但建立起城邦的星球隻是少數,很大一部分是未開發的原始星球,或者是開發困難,或者是資源不夠豐富,或者擁有者暫時沒有開發意圖,在建立了基地之後,就暫緩了改造星球的腳步。

於是很多時候,原始星球也會被當做私人度假勝地,許多名流權貴都喜歡在隻有寥寥數人的星球上度假,享受整個星球都屬於自己的快感,而其中的一些乾脆就不對外開發,作為家族乃至城邦的金庫的所在地,或者供一些位高權重的人士躲避城市意誌。

就像殷家名下的原始星球,殷渚常年在那裡休養,除了白國會議召開時,幾乎不會離開,所以哪怕他的仇敵遍布各個星域,麵對這種情形,他們也是鞭長莫及。

“簡單來說,人不要臉天下無敵。”殷凝晝嘖嘖兩聲,“看看這些玩政治的心多臟。”

這點殷凝晝之前也了解過了,所以他並沒有把“搞掉殷家”排在待辦事項裡,哪怕他已經知道他之前遭遇的追殺源頭就在這個老人的身上,可現在打也打不到碰也碰不著,繼續想下去隻是乾擾他的思緒。

他現在的主要目標還是進入白國,至少那時候,他才能拿到這場牌局的入場券。

眼下看來,他把“殷凝晝”送回艾殷的做法的確起到了迷惑視線的作用,目前殷家還沒有對艾殷那邊動手,而他也賺到了最寶貴的東西——時間。

在沒被殷家發現的情況下,殷凝晝完全可以慢悠悠前往白國,但隻要殷家不傻,朝聖之路的最後一段絕對不會好走。

好在現在殷凝晝有了騎鳥去這個備選項。

他的目光落在任務麵板裡關於殷家的資料上,忽然提出了一個問題。

“阻止溫采接近你的那群人,和他有關嗎?”

華庭海沒想到他會提出這個問題,怔了一瞬,才問:“你為什麼這麼想?”

殷凝晝無意識地摩挲著拇指關節。

“之前我問你,為什麼你不選擇代行者,那時候你給出的答案是我。”他說,“雖然我對自己的確很有自信,但是……認真的?不好意思,不過我不覺得這是我認識的華庭海。”

華庭海很是感興趣:“哦?那麼你認識的華庭海是什麼樣的?”

殷凝晝:“比如……吧啦吧啦,我說過的那些理由,和你的決定並不是毫無關係,對吧?”

這句話落下,蜃龍沒有說話,隻是久久凝視著他。

四周重歸安靜,濃霧如同水波一般靜靜流動。

片刻後,華庭海輕輕笑了。

“是啊,”她悠悠歎氣,“真可惜。”

“你知道,很多城邦並沒有一個明麵上的統治者,問題來了,這樣的話,到底誰有資格被城市意誌選擇呢?”

“簡單,列一份名單,按照價值高低排序,一個接一個,每隔幾年輪換一次。”殷凝晝閒閒地評價,“要我說,什麼軍方將領,科研泰鬥,政黨領袖……都可以列上去。”

“如果城市意誌選擇了一個不在名單上的人類呢?”

“這就太荒謬了,他有什麼資格成為代行者?我們絕對不能允許這種資源浪費的情況發生,機會應該平均地賦予每個人。”

“但名單很長,名額卻隻有一個,這可不好分。”

“既然如此,這種不公平的機製就不該存在,我們不該容忍一個特權階級存在。”

“那要放任這樣的力量白白浪費嗎?”

“絕對不行,”殷凝晝說,“所以為什麼不研究出這力量的來源,將它把握在人類的手中呢?要我就這麼做。”

華庭海的聲音陡然冷了下來。

“既然這樣,到底是誰在做出選擇?”

她問:“不明其愚頑不仁,豈敢唯我獨尊?”

這就是為什麼現在的華庭海沒有代行者。殷凝晝想。

——既然連她選擇的權利都想要染指,她就一點希望都不給那些貪得無厭的人留下。

從雀神大賽到狩獵節,殷凝晝見識過城市意誌們是如何選擇“代行者”的,也能察覺到他們的隨心所欲和輕浮,和他所體會過的完全不一樣。

這個時代,城市意誌的存在已經被所有人知曉,他們也逐漸可以更大幅度地乾涉現實,人們也知道對城市的破壞會給城市意誌帶來痛苦,所以不會有人敢破壞城市,也沒人想體驗城市意誌的怒火。

但在殷凝晝的過去,事情並不是這樣。

這些無形之魂潛藏在曆史的陰影裡,承受人類漫不經心的傷害和破壞,擔憂被人類拋棄從而成為失落之城,甚至連聲音都無法被聽見,從來隻是“不存在”,所以大部分的城市意誌對人類或者厭煩,或者怨憎,或者漠不關心……

也隻是大部分。

城市的本質是人,或許人類於城市意誌隻相當於細菌,但細菌不會擁有反抗命運的勇氣,所以哪怕更多的城市意誌無法以生活在他們中的小小生命的視角思考,總有那麼少數少數……會在不自覺的關注中,被他們所看到的吸引。

然後偶爾的,他們會給人類他們的祝福。

城市意誌的祝福消耗的是他們本身,如果不顧一切維持祝福,甚至可能讓城市意誌消亡。

在最初,城市意誌的祝福代表著他們的感謝,有些人為了保護他人而戰鬥,城市意誌則祝福他們所敬重的人類遠離傷痛,祝福他們能夠戰無不勝,祝福他們能夠改寫災難的結局,祝福他們能夠拯救他們所生活的星球。

火海裡,洪水裡,手術台上,英雄在一處處戰場拯救世界,而在他們不知道的地方,城市意誌用祝福守護他們的未來。

隻是漫長的歲月過去,太多太多關係都變了質,城市意誌並不常改變,但人類並不是這樣。

或許城市意誌還想延續過去的關係……於是他們很快發現這樣的想法變成了天真的奢望,而和過去一樣,哪怕人們畏懼他們的力量,將他們視若神明,他們的聲音依舊無法被任何人聽到,就像是在觥籌交錯的宴會上無聲呐喊,沒人關心自己的利益之外的任何事物。

所以巫渝有玩笑一樣的雀神大賽,牛津有強者為尊的狩獵節,或許還有更多城市意誌接受了人類的新規則。既然他們想要,那就給他們,讓他們絞儘腦汁討好自己,在可能範圍裡給自己找點樂子,至於之後人們是否會自相殘殺,這一切和他們又有什麼關係?

唯獨華庭海沒有接受。

她可以用沉睡來回避這些,但她沒有,三百年來也從未向任何人妥協。

“既然你說過沒人能和我相提並論,那麼我總要做出點配得上你的讚譽的事,”殷凝晝低頭摸口袋,一邊隨口說,“不管怎麼說,代行者就是乾這活的,代替你做些你做不到或者不方便做的事——我想就算在這個時代糟心事也不會自己消失的,不是嗎?”

說這話時,他的語氣依舊是輕鬆的,帶著點懶懶的痞氣,仿佛不知道自己許下了一個多麼重的承諾。

華庭海沉默了一下。

“那麼你就會站在很多很多人的對立麵上。”她說。

殷凝晝的回應是一個輕佻的笑容。

“一直如此,我的女士。”

在這個時代,城市意誌的確能夠做到很多,再加上他們的視線無處不在,似乎沒有什麼秘密能夠瞞過他們的眼睛。

但也因此,他們反而比過去更加容易被蒙蔽。

就好像殷凝晝在巫渝的小冒險,如果不是他,巫渝大概永遠不會發現實驗所的秘密,在這方麵,她甚至不比任何一個普通人更有優勢。

但如果……有一個人類,能夠幫他們找出他們隱藏的敵人,可以作為他們的代言人和信使,願意為他們與不懷好意的陰影為敵——

如果說最開始,殷凝晝剛蘇醒時,他的目標僅僅是建設艾殷,當個快樂的小國王,現在隨著他一路走來,隨著他看到越來越多,他的想法也逐漸發生變化。

事態已經完全脫離了他最初的設想,他被卷入了陰謀和欲望的漩渦,因為某個人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而生死一線,親眼目睹了那場波瀾壯闊的遷徙,在短短瞬間重新經曆了生離死彆,也找到了他還站在這裡的理由。

他已經無法從這盛大的混亂裡脫身,繼續假裝是個一無所知的小少爺。

最重要的是,他並不喜歡現在這個時代的模樣。

既然這樣,那他就來改變它吧。殷凝晝想。

“讓一切回到最開始怎麼樣?”他說。

“我和你們一起對抗整個世界。”

作者有話要說:給可能有疑問的小讀者解釋一下,晝晝的鳥,學名應該叫夏塔克鳥,本文設定因為某些原因誤傳成了夏塔爾。

這篇文應該算是平行宇宙,有一樣的城市,但是很多地方不同啦,不過另一方麵,這些不同也可以理解成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