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大結局(1 / 2)

他們夫妻二人,是該有個比從前好些的結局了。

戚慎端坐在龍椅上,待秦無恒艱難行完禮後也沒有出聲。

太醫頓了片刻,知道兩人之間的微妙關係,說起秦無恒的傷勢,末了道:“如今性命是保住了,但陰雨天裡恐還是要受翻罪。”

秦無恒仍跪在大殿上,戚慎麵容沒有波瀾:“平身。”

沈清月忙去攙扶,成福也在旁搭了把手。

景辛朝戚慎行禮帶著沈清月退出大殿,她知道戚慎這個傲嬌恐怕在人前拉不下臉來說軟話。

她在偏殿讓留青上茶與糕點,望著沈清月曆經風霜的臉,感懷辛酸,給了沈清月一個擁抱。

“姐姐,梁陸一戰我很感激你!對不起,如果沒有我勸你們秦無恒也不會如此,你受苦了……”

沈清月微微一笑:“都是命,命中有的都逃不過,我不怪你。”她苦中作樂,“阿恒血洗玄天門那次我們便已是罪人,如今能讓我們償還天子的恩情,彌補那些死去的士兵,我們值了。”

景辛為沈清月終於想透徹感到欣慰,這終於不再是那個滿腦子隻有愛情的少女了,她理智了。

大殿上寂靜無聲。

秦無恒先開口道:“多謝王上不殺之恩。”他從去年離開天牢到現在都不曾對他說過一個謝字。

戚慎隻道:“與陸一戰上寡人賞罰分明,功臣良將皆得封賞,但你功過相抵,寡人不會再行封賞。”

秦無恒斂眉稱是。

“身毒人雖已不敢來犯,但邊境也需防守。”戚慎看向秦無恒衣擺下的一隻獨履,“去海州邊境瞭守,你可還能當此任?”

秦無恒有些錯愕,海州是陸國被改為州郡後劃分出的地方,沿海小州,風景獨秀,最重要的是一年四季都少有陰雨天,他如今的傷便很難承受陰雨濕邪。雖然隻是瞭守小吏,但於他而言卻已是最好的結局。

他說願意。

他太渴望帶沈清月去一個清淨的地方了。

“王後喜食海味,那處的海運署也由你掌管。”

秦無恒沉聲:“臣定不辱使命!”

一陣寂靜無聲,戚慎道可以退下了。

秦無恒沉默一瞬,從輪椅上撐起,朝戚慎跪禮。

“臣算不得功臣,

從來都算不得,臣也沒有眼光,不銘感恩,不知珍惜。”他昂起頭,第一次露出由衷的欽佩,“大梁之王,您當之無愧。”他狠狠叩拜下去,伏低了脊梁。

傍晚寒風獵獵,窗外飄起冬日的一場雪,雪片小,卻落得疾,玄瓦青牆的大梁王宮在夜色間很快覆上了皚皚潔白。

重華宮裡正煮著熱騰騰的火鍋。

景辛與戚慎圍著灶爐在吃,沈清月已經帶著秦無恒出發趕赴海州了,她原本想留沈清月他們也吃一頓火鍋,但兩人一直恪守罪人不得逗留王都的規矩,辭行回到沈淑英府中,帶著女兒踏上了這場冬雪中。

用過晚膳,長歡帶著宮人在收拾餐桌,甜寶在雨珠懷裡咯咯直笑。

戚慎問景辛想不想看雪,景辛點頭。

他為她係上大氅,瞧著領圍潔白的狐狸毛將她銀盤小臉攏緊,微微抿笑:“我妻甚美。”

景辛牽起戚慎的手漫步雪中:“我們要這樣相依相偎地白頭哦。”

“當然。”他握緊她手,“寧翊宮那夜,你抱著我撫去我一腔懼意,我便在心底告誡自己,這一生我都會將你捧在心尖上。”

她笑起:“真的嗎?”

他頷首。

“你也有怕的東西?”

他說有:“我最怕哪天睜眼你就不見了,飛去了天上。”

景辛被他逗笑:“不會的,老天派我下凡監督你的,你不成明君我便無法完成任務。”

戚慎恍然般,眸底頃刻是一汪幽深。

景辛問他想什麼,他抿了抿唇未答。她搖著他手臂追問,他低笑了下:“那我先不要成為明君了。”

她一愣,追著他打鬨。

*

昌元五年,四月春暖。

萬丈晨光穿透雲層,普照著整個大梁王宮。

春回大地,百官厚重的襖子也換成了單薄些的官袍,行走間衣帶生風。

虎賁淨鞭揚響,文武百官入殿上朝,在一聲“天子駕到”的高喝裡跪叩行禮,山呼萬歲。

卻忽聞一陣稚嫩的笑聲,抬眸才見龍袍加身的年輕天子抱著懷裡的小太子坐上了龍椅,是太子在笑。

眾人也是見怪不怪了,去年天子便也抱著太子來上了兩回朝,隻是那兩回太子尚在繈褓,如今已經滿歲,笑得清脆純真。

眾人聲色也放輕不少,

唯恐吵哭了小太子。

戚慎端坐在龍椅上,景辛在宮外視察店鋪的情況,兒子早晨一直哭鬨,所以他才抱了兒子來上朝。

他邊聽百官奏報邊瞧懷裡這個掙紮著要下地的小家夥。

戚容嘉已滿歲,學會了走路,但步子還軟著,總會摔跤。他沒有放手,瞧著兒子漂亮的一張臉,愛不釋口,親了下這肉嘟嘟的臉頰。

小家夥咿呀一聲,忽然奶聲奶氣喊媽媽。

戚慎怔住,這聲媽媽是雨珠常在搖床前教孩子念的,景辛說她們那裡都這樣稱呼母親。可孩子還沒有學會說話,這是孩子的第一句話?

他驚喜道:“叫媽媽?”

戚容嘉又軟綿綿發出媽媽的音節。

他朗聲大笑,完全顧不得殿中那奏稟的臣子,抱舉著兒子道:“叫父王。”

小家夥不理他,隻知道笑。

“叫聲父王。”他一字一字念,“父王——”

小家夥腦袋一偏,清脆“哎”了一聲。

殿中轟然一笑,文武百官察覺失儀,忙惶恐跪下。

戚慎摟緊懷裡軟乎乎的小人兒,沒有生氣,笑著誇讚:“不愧是寡人的子嗣,小小年紀就語出驚人,將來必成大器。”

小甜寶:“嘁呀。”

景辛回宮時聽到長歡說孩子學會講話了,興奮地衝進紫延宮。

戚慎在批閱奏疏,甜寶正靠著他父王乖乖坐在龍椅上,小手裡攥著他父王的衣角。小人兒瞅見她,咿呀笑開又喊了聲媽媽,小手使勁揮舞像在求抱抱。

景辛:“!!”

第一次被崽喊媽,原來這就是當母親的快樂嗎!!

昌元六年,大梁廢諸侯,設州郡,舉國設庶民學堂,入仕已無分門閥。

這一切都是那個從前執暴的天子革新的,且天下已再無人聽過天子行暴,坊間茶餘飯後總愛以這個帶著些傳奇色彩的天子為談資,畢竟這人曾經興酷刑,殺良人,坑儒民。而這樣一個人卻於戰亂中舍身救民,在戰爭裡下令不得搶掠百姓。

去歲南州水患成災,無數流離失所的難民得天子修廈安庇。

冬日下的十日暴雪,是天子下令修建收容場,暖碳厚絮齊備,供乞兒過冬。

這幾日的南巡,也是天子聆聽百姓伸冤,當場嚴厲處死了狗貪官。

寧靜

小鎮上,長街中一間起名甜心鋪子的蛋糕店女掌櫃跟隔壁鋪子的掌櫃在笑談:“聽聞天子今日離開時帶了滿滿一車鮮花,沿途蜂擁蝶簇,大家都聞到香味了!”

她感歎:“天子待王後是真寵!”她眼睛裡都是豔羨。

隔壁的女掌櫃不太信,問:“你見過王後,王後當真是天姿國色?”

婦人回憶起那年被詔入汴都,那是她第一次入王城,也是第一次見到王後。那真是位美麗如天神下凡的人,不僅待她們這些戰爭中的受難者好,還願意教會她們生存的辦法。

“是啊,王後便是那天姿國色,無人能及。”

“你形容一下,跟張員外家的二小姐比……”

“不是能比的。”婦人回憶起那一天,揚起唇角,“我那天就像見到了太陽和月亮一樣,它們同時落入了我眼睛裡,耀眼得睜不開眼。”

隔壁女掌櫃嗤笑一聲:“便是再好看又如何,天子不可能做到後宮隻設一人,便是巷子那鐵匠家也是有小妾的!”

“不會的,我信。我總感覺王後值得這般對待,且如今的天子已是明君,他一言九鼎。”

“我才不信哩,那可是王族,幾千幾百年沒一個王隻有一位妻的,都是姬妾成群,不過是一時新鮮……”

婦人有些惱羞:“你再這樣說話我便不認得你了。”

兩人爭著爭著竟動手扭打了起來,引來整條街圍觀。最後隔壁女掌櫃在所有人的譴責下隻得朝北方跪下,叩著三個響頭。

她竟被整條街的人逼得隔空對王後與天子道歉。

……

燥熱盛夏,重華宮裡擺滿了冰塊降暑。

景辛看了一上午的話本,北都四子又寫了新作。

看得困了,她躺在美人榻上眯了個午覺。

醒來時留青說戚慎傍晚便能回來了,讓她不用等他用晚膳。

景辛彎了彎唇,慵懶點了下頭。她睡得一身香汗黏膩,起身吩咐備水沐浴,進了偏殿去看甜寶。

兩歲多的小人兒在床帳中睡得酣,已無白日裡的好動頑皮。這一年有個鬨哄哄的孩子陪伴,竟眨眼便過去了。

如今大梁已無諸侯國,但戚慎沒有廢掉出巡,已去南巡了。她本想隨行,偏巧甜寶那幾日感染風寒,他便讓她留在宮中。

他已去兩月有餘,這是成婚以來他們分彆得最久的一次。

用過晚膳,景辛對鏡梳妝,化好妝便聽留青欣喜地說天子回來了。

她起身行到朱雀門,扶著城牆望見駛入王宮來的鑾駕。

夕陽映照著整座宮闕,她的愛人好似知道她在遙望,骨節分明的手掀起車簾。

他的臉依舊年輕英俊,在夕陽光影裡輪廓分明,眸底漾起寵溺笑意,抬手做了個手勢。

景辛望見鑾駕停了,他車前的一輛馬車覆著玄布,被虎賁與禁衛掀起。

滿車純淨的藍色,全都是玫瑰。

大梁並沒有藍色的玫瑰,她不知道他是在哪裡弄的,可她能想象他在得到這些花時想到她的那種愉悅神情。

景辛揚起笑。

戚慎昂首望著城樓上的她:“王後可喜歡?”

她揚聲回他喜歡。

還喜歡送花的人。

戚慎沒能下車見她,被顧平魚求見著入了紫延宮商議國事。

到了夜裡,景辛屏退了宮人坐在寢殿,將絹燈重新換了燈罩,是她命人做的彩色燈絹。

滿室光線瞬間變作旖旎的彩色,足矣引人遐思的顏色。

景辛褪下褻衣,穿上舞裙。

紅紗薄若無物,在她起舞跳躍間輕盈浮動。

戚慎回到重華宮時倒吸了口氣,眯起眼眸緊望眼前人。

滿室光影旖旎,他朝思夜想的王後身著紅紗薄衣,春光漾動,踮起纖長玉足起舞來到他身前。

她的舞勾人極了,輕紗掠過他鼻梁,屬於她的香縈繞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