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誅心(死不要臉謝無妄。...)(1 / 2)

痛是真的, 孤獨也是真的。

隻不過,謝無妄心中並無半分脆弱和虛弱,臉上那些細微情緒, 都是裝的。他向來都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優勢,最方便最快捷地達到目的。

他想擁她在懷。

想噙住她那對花瓣般微微開啟的唇,想用一場最激烈的情愛來徹底打開她的心,想看她晶瑩的淚珠細細地落進池子裡, 想聽到她呼吸錯亂破碎, 喉間溢出最柔軟的嗚吟。

從前給她的好, 他會繼續做到極致。從前的壞他會收著, 再不傷她。

做一個世間最好的夫君, 又有何難?

他不動聲色地瞥著她,見她那雙漂亮的眼睛裡清晰地浮起了軟乎乎的同情, 他不禁沉了眸子, 喉間發乾。

他想要她下到池子裡麵來,想要她陪他, 想要她。

有句話,方才他隻說了一半。從前不讓她知道他如何穩固道體,不僅是怕她心疼, 更重要的原因是, 極火蟄息的這一刻,是唯一一個可以用外力抽走他道骨的機會。奪他道骨,便能將他這一身通天修為拿去十之八、九。

這是他最致命的秘密,雖然不為人知,卻不能不防。

就衝著這一點, 他也絕對不可能與雲水淼雙修。

正因為如此,從前她為了這種事情與他吃醋吵鬨, 他覺得何其無聊。兩個人思考的事情根本不在同一個層麵,說起來也是雞同鴨講,多說無益。

從前,他絕不會讓任何人知道他在何時何地、以何種方式來壓製極炎。

今日卻為她破例。

不僅如此,他還想要在自己露出致命破綻的這一刻,與她親近。

她不會知道,對於他這樣的人來說,邁出這一步究竟有多難。

‘阿青,我願信你。’

然而……

撲入他懷中的並不是軟玉溫香,而是一隻……噩夢般的蘑菇。

謝無妄瞳仁收縮。

說實話,即便此刻寧青青暴-露‘真麵目’對他出手,傷他,奪他道骨,他的心情恐怕也不會如此複雜和驚悚。

“……”

寧青青覺得謝無妄好像在生氣。

他一揚手,把她的蘑菇扔了回來,用幾乎沒有起伏的聲音說道:“我的乾坤袋在你腳邊,幫我取一件衣袍。”

他身上那些虛弱不翼而飛,雖然臉色還是慘白得嚇人,但套上完美虛偽的外殼之後,再沒有什麼能夠傷得到他。

她聳聳肩膀,躬身拿起了那隻紋著暗金色竹葉紋的乾坤袋,探進靈力菌絲。

“……咦?”

她原以為他的乾坤袋也會亂七八糟,沒想到裡麵竟是十分齊整。

衣袍、靈寶、丹藥,分門彆類,特意擺成了一模一樣的長度和寬度,一眼掃過去,好像一道道整齊致密的菌絲。

她忍不住偷偷瞥了他一眼。

沒想到,連看不見的地方他都要打理得這麼清爽。他這隻蘑菇,一定是最最克己自律的蘑菇。

謝無妄接住了她偷瞄的視線,他略有一點無奈地摁了下眉心,歎道:“我沒動過裡麵的東西,不用翻來覆去地倒飭。”

他知道,自己的妻子有一點……怪癖。她總要把所有的東西都擺放得極其整齊,他偶爾弄亂一些,她立刻就會打起十二萬分精神,專心致誌地將它們複歸原位。有時候她睡到一半,迷迷糊糊半夢半醒間,也會從床榻上爬起來,遊魂一樣在屋裡走來走去,將上榻之前弄亂的東西一件一件收拾好。

連扔在榻下的鞋,也要對得整整齊齊。

她最愛倒飭的便是他的乾坤袋,裡麵東西多,如果他不製止她的話,她可以翻來覆去地折騰上一整日。但很奇怪的是,她自己的乾坤袋卻亂七八糟從不整理。

寧青青無辜地眨眨眼。

二人對視片刻,謝無妄忽地輕笑出聲:“自己的乾坤袋亂成狗窩,見天就折騰我這幾樣東西。什麼毛病。”

最後一句像是教訓小輩一般,尾音卻有一點輕飄,又像是寵溺。

寧青青不自覺地縮了下肩膀,很心虛地把自己的乾坤袋藏到了背後。

他什麼時候偷看她的乾坤袋了?

蘑……蘑菇不就是不愛打理看不見的地方嗎。而且,她什麼時候折騰過他的東西啦?

想不明白的事情,她就先不想。

她匆匆掃過他那一排寬袍,發現他隻穿黑、白二色。

“謝無妄,”她說,“你這樣穿衣,彆人會以為你隻有兩件衣裳。”

他恍惚地挑了挑眉。

從前她便是這樣說的。語氣、神情,就連眉梢挑起的弧度都與從前一般無二。

他自己都不知道,竟把她三百年前的一顰一笑記得這般清楚。

他笑了笑:“不。哪怕我每日都穿同一件,旁人也隻會以為我日日都在換新衣。”

她偷偷擺了個嫌棄的表情,然後隨手挑了一件白袍扔給他。

對上她天真清澈的眼睛,謝無妄無奈蹙眉:“轉身。”

他隻喜歡與她赤誠相見,不喜歡單方麵被看光。

寧青青偷笑。

在妄境中又不是沒見過,他身體壞了半邊,還是她幫他穿的衣裳呢。

還害羞。真像個刻板嚴肅又無趣的老學究。

她負起雙手,輕盈地背過身,聽著身後水聲由遠及近,“嘩啦”一下上了岸。

很快,一條死沉死沉的胳膊壓住了她的肩膀。

她見過他不穿衣裳的樣子,知道他看著瘦長挺拔,其實骨骼極沉,像鐵一般,肌肉精瘦,蘊藏著可怕的爆發力,自然也是非常有質量的。

這麼一壓,都快把她壓矮了。

又重又硬的身軀向著她傾斜過來。經曆了一通天崩地裂的沐浴之後,他的身上已沒有了血腥味,隻剩那股獨特的冷香,好聞極了。

“如今知道了?”他俯身下來,薄唇若有似無地擦過她的耳尖,聲線慵懶低沉,“我是如何為你守身如玉。”

他的嗓音很沉很磁,這般貼著耳朵說話,字字句句都要墜進心湖裡麵去。

寧青青偏頭,生無可戀地看著他:“你是不是又把我當成妄境裡麵的那個人啦?”

眼角一垂,她擺出了不想理他的樣子。心很累,實在沒有精神再給他講一遍那些常識。

他沉著眸子看了她片刻,然後懶洋洋地立直了身體,隻鬆鬆搭著她肩,很突兀地換了話題:“今日便是青城劍派大師兄席君儒身染魔毒的第五日,魔淵那邊毫無任何動靜。靠寄懷舟?等死吧。”

寧青青想起了席君儒的模樣,心中隱隱有一點焦灼:“那怎麼辦?”

機緣巧合之下,她身上的魔毒倒是被謝無妄一把火給燒乾淨了,卻忘了還有另一名受害者。

靈光一閃,她晃了晃識府中的蘑菇,把粘在蘑菇帽子上麵的器靈芽兒搖醒過來。

蘑菇:“兒子,能不能給大師兄製造一個妄境,然後把他體內的心魔也引到妄境裡麵消滅?”

器靈:“這個簡單,隻需要三個步驟。”

蘑菇:“激動動,快說!”

器靈:“首先,給你爹我找一件神器來。第二,弄死裡麵的器靈,讓你爹我上位。第三,讓那個需要幫助的人毀掉這件神器,爹爹就可以給他製造妄境啦。是不是很簡單呀憨比?”

寧青青:“……”

此刻她隻想大義滅親。

她失落地將神念抽離識府,眨了眨眼睛。

謝無妄垂眸淡笑:“不必憂心,我已送了魔靈胎過去。”

藥王穀的長老閱遍古籍,知道在萬魔彙聚的魔淵之下,大道會自發生長出專門克製魔毒之物,此物被稱為魔靈胎,理論上說應當可以消解一切魔毒。知曉此事的寄懷舟“主動請纓”,義無反顧地去了魔淵尋魔靈胎。

寧青青微愕,茫然地看向謝無妄。他找到魔靈胎了?比寄懷舟還快?

謝無妄的身體靠她近了些,唇角勾起的弧度帶著些神秘,他低低地道:“能解魔毒的並不是魔靈胎,而是魔靈胎吞下魔物、克化之後,餘下的……泄物。子母魔蠱雙位一體,魔靈胎的泄物並不能徹底解毒,也就是暫且壓製。我豈會讓你吃那種東西?”

寧青青眼角微跳,不自覺地把雙唇緊緊抿了起來。

真是多虧了器靈,多虧了妄境,多虧了謝無妄的一把火。

她……寧死也不吃那個!

謝無妄漫不經心地挑起眉梢,平靜地闡述一個最傲慢的事實:“阿青,這世上,旁人能做到的事,我都能做到。旁人做不到的事,我亦能做到。所以,不要看彆人,隻看著我。”

寧青青:“……”她非常禮貌地咽下了一句險些脫口而出的話。

善良的蘑菇已經悄悄發過誓,再也不當著麵揭他的短了。

她低低地嘀咕:“可是我很喜歡雪星啊。它的信息素很乾淨很凜冽,會讓孢子更堅強的。”

謝無妄默了片刻。

心下忽有感應,龍曜暴躁地在他設下的封印中震蕩不休。

它已被他封了好些日子,因為它犯了個致命的錯。

殘墓一戰原不至於那麼慘烈,最後一擊時,白淮準的殘念聚合了墓中全部力量,向他發出驚天一劍。

謝無妄戰得酣暢,長聲一笑,祭出龍曜直迎而上。

沒想到,龍曜竟沒能順利出鞘。它不配合。

電光火石的碰撞之間,謝無妄忽然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從寧青青出事,龍曜便氣息全無,一直沉沉蟄伏。

關鍵時刻扯了後腿,害他變招不及,隻能憑借強悍肉-身硬吃下那一劍。

勝是勝了,代價卻不輕。

事後,龍曜還不馴不服,使小性子的模樣與她如出一轍,他好氣又好笑,將它扔進乾坤袋的角落裡,封印起來,拋於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