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紙婚書(二更)(1 / 2)

謝無妄瞳仁微顫。

失去的木台, 手中的‘離’字,樁樁件件,都像是命運最惡意的嘲弄。

他垂眸, 一寸寸看她。

那麼小那麼軟的身軀,烏發蓬鬆柔順,雪頸纖長,臉蛋絕美無害。隨著呼吸輕輕起伏的鎖骨之下, 是一副極儘姣好迷人的身段。

哪一處, 都是他最喜歡的模樣。

她曾給過他毫無保留的柔情蜜意, 將一顆真心與全部熱血都寄在他的身上。她其實並不貪心, 她守著這個院子, 獨自修煉,孤零零地看著日升月落, 日複一日地等著他。

每一次他帶著風塵歸來, 她都會用那份從心底溢出來的歡欣感染他,替他洗去所有的風霜疲累。她的小手永遠又暖又軟, 將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條。

三百年如一日的人,是她。

她值得一切最好的。

遺憾的是,他卻親手毀掉了此生最美好的際遇, 顫抖的手指, 唯獨握住了一個“離”。

此刻懷中的嬌軀,是最美的迷夢,也是最致命的毒。

理智告訴他,他的阿青再也不會回來了,未來的路, 他隻能一個人走。

手中的這個字,便是命運的箴言。

若是此刻動手殺掉她, 從此他便無懈可擊,踏破虛空成仙成神指日可待。

他將蕩平世間一切魑魅,成為無心無情的神o,終極規則的掌握者。

這是每一個修真之人的最終追求,是真正的無上大道。

離。

斷舍離。

他的身軀微微搖晃,手中握著半張宣紙時而冰寒,時而滾燙。

赤紅的視野隱隱有些模糊,這般看她,如霧裡看花,更見嬌美。

*

寧青青一眼都沒去看謝無妄手中的宣紙。

她正在憂愁她的木台大鑰匙。

蘑菇都不是急性子,它們性格溫吞,但是在某些方麵一定會有強烈的強迫傾向。比如非得把看得見的地方都打理得整整齊齊,比如發現了近在眼前的目標,就一定要完成它。

正是這些特性,讓它們在最惡劣的環境中也能堅定地、有條不紊地生存下去。

眼下,寧青青能想到的最有可能是鑰匙的東西,便是那個她喜歡的大木台。

那麼大一個木台,說沒就沒了。

她也很沮喪啊,可是謝無妄比她還沮喪,她隻能打起精神來安撫她。

蘑菇心很累。

在她的腦袋裡麵,並沒有‘找彆人來修木台’這個概念,凡事都隻會自己想辦法――既然謝無妄不太中用,那就隻能靠她。

她回憶著大木台的樣子。

她得把它弄回來!

一根一根木條,致密整齊地懸空搭建……是什麼讓它們連接在一起?是什麼讓它們不會掉到山崖下麵去?是什麼讓它們能夠托得住謝無妄那麼重的身體?

想了一會兒,寧青青腦海裡糾結成了一團亂麻。

她的眼角越垂越低,連帶著肩膀也耷拉了下去,頹喪地垂著胳膊,生無可戀地偏頭去望謝無妄:“那個木……”

隻見他迅速握緊了手中的宣紙,不叫她看見。

寧青青:“?”他在乾什麼?

“阿青,”他的笑容有些奇怪,聲音啞得出奇,一字一頓沉沉撩撥心弦,“忽然想起,未曾親手給你寫一紙婚書。”

他牽著她,走向窗榻。

寧青青:“???”

她已經完全看不懂謝無妄了。

放著那麼大一個木台不去修,放著一身傷也不去管,竟有空弄這些有的沒的,真真是不務正業。她哪裡用得上什麼婚書?這種東西,一聽就不像是鑰匙。

他扶著她坐到軟榻上,貼心地移來一隻大背枕墊在她的身後,然後躬下腰去,從地上撿回筆墨。

動作間,頗有些蕭瑟淒涼。

她憂鬱地看著他。

廣袖蕩過長桌,一張雪白的宣紙緩緩鋪開。

謝無妄微垂著頭,神色間不見往日的漫不經心,精致薄唇微微抿緊,唇角略向下,彎出一道堅毅認真的弧線。

長眸半闔,眼睫投下了漂亮的陰影。

指尖擲出一縷焰,落進硯台。

燃著火的墨泛起了淺淡的金赤色,他挽袖,動作溫雅。

執筆的手指更顯修長,分明的骨節剛勁有力。

落筆,字跡瀟灑,頗有風骨。

他這般寫――

謝無妄

寧青青

永結同心

她怔怔看著宣紙上簡簡單單的字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