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崽幼崽(一更)(1 / 2)

送走寄懷舟之後, 寧青青與浮屠子道彆,回到了玉梨苑新建的大木台上。

她取出乾坤袋掂了掂,用菌絲裹起它, 順著山壁送向百丈之外的封印牢籠。

再一次潛入封印,卻沒有看到毛茸茸的影子。

火焰牢籠正中氤氳著黑霧。

凶獸的身軀儘數包裹在濃稠的黑霧之中,看不出形狀,隻露出一隻冰冷的紅色巨眼, 正中立著一道薄薄的黑色豎瞳。

這隻眼睛凝視著北方, 周遭濃霧翻卷, 狂暴的凶意毫不遮掩, 似要擇人而噬。

蘑菇:“……”

既然不是絨毛形態, 那她也不需要費心安撫了。

冷酷無情的高等生物乾脆利落地從乾坤袋中取出那隻一人多高的巨大金角,“砰”一下扔到了黑霧下方。

黑霧猛然一卷, 發出了震天動地的咆哮。

“吼嗡嗡嗡――”

恐怖的聲浪席卷而來, 菌絲被震得狠狠一顫,乾坤袋啪一下掉落在地。

她正要去撿, 卻見濃霧一卷,一隻鋒利的巨爪自霧中探出,一爪踩上了她的乾坤袋。

再下一瞬, 隻見這隻利爪像撕破一張宣紙那樣, 一碾一扯,乾坤袋霎時四分五裂!

“嘩啦啦啦――”大堆小堆的東西像天女散花一般,轟然從破碎的乾坤袋中爆了出來。

那一瞬間,就連正在發狂的凶獸也驚呆了。

太雜、太亂。

慘不忍睹。

什麼陳年舊樹皮、草編的螞蚱、纏滿了柔韌蛛絲的叉狀小樹枝、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稀奇古怪的裝飾物,還有……用了一半的食材。

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瞬間鋪滿了牢籠底部。

最醒目的, 莫過於新鮮出爐的牛肉乾。

恐怖的凶獸、無情的牢籠、辛辣噴香的牛肉以及一條愣頭愣腦的菌絲,凝成了一幅短暫靜止的詭異畫卷。

凶獸第一個回過神。

“吼嗡嗡嗡――”黑霧一甩, 狂暴地席卷地麵,瞬間將這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全部碾成了碎屑,就連那隻金角也沒能幸免於難,連著牛肉乾一起,生生嚼碎,吞進腹中。

蘑菇:“!!!”

她打起了十二萬分精神,像蛇一樣揚起菌絲,準備迎接戰鬥。

不料,霧身的凶獸壓根就沒看見她這條小絲絲,它像狂風一般在囚籠中刮了兩圈,然後蓄足了力道,轟然撞向洞口!

“轟――”

整個封印都在震蕩,洞口處的元火烙印自發旋轉,像一個古樸的金石鎖環,將硬撼上去的凶獸牢牢抵擋在原地。

驀然亮起的封印大氣簡潔,和謝無妄的字跡一樣,有獨特風骨。

“吼――”

凶獸的咆哮聲震得整個火焰囚牢都在抖。黑霧騰身而起,繼續不懈地猛撞洞口。烈焰翻騰,凶霧滾滾。

謹慎的蘑菇打算先行撤退,到洞口觀察敵情――看著這勢頭,恐怕外頭又要被撞得火焰四溢了,謝無妄不在聖山,還真有些麻煩。

柔軟的菌絲輕輕一蕩,從囚牢中抽離出來。

“卟噗。”

她在謝無妄的元火封印中來去自如,一晃,便到了洞外。

“咦?”

寧青青全然沒有料到,甫一離開封印,耳旁忽然竟是一陣清靜,靜得讓她有些難以置信。

凶獸的撞擊和嘶吼都被鎖在了牢籠中,傳到外頭微乎其微。

她微微偏了菌絲尖,側耳傾聽著封印中的動靜。

這般聽著,就好像它在洞窟中懶洋洋地打滾一般。

‘原來這個封印這麼厲害!’寧蘑菇感慨不已。

她悄然繞到了洞口。

在凶獸的不懈撞擊之下,洞口上的主封印一下一下隱隱泛起暗色的焰光。

古樸大氣、利落簡潔,玄妙的封印圖紋上,元火緩緩流動,頗有些閒庭信步的模樣。

看著外表的雲淡風輕,誰又能想象得到裡麵深藏著何等的狂暴?

寧青青忽然想起了那一日,謝無妄平靜無波地說起他鎮著這座權力大山的樣子。

旁人隻能看見他輕飄飄地高坐鑾椅,看不見被他鎮在深海之下暗潮洶湧。

事實上,謝無妄上位以來,這個世間的確是安定太平了,雖然他的律法稍嫌嚴苛,但仙凡二界的麵貌確實與往昔大不相同,至少在明麵上,再無弱肉強食、殺人奪寶的惡象。他有明晰公正的獎懲機製,心懷抱負、務實能乾之人不會被埋沒,屍位素餐之輩難有出頭之日。

而妖和魔,亦被牢牢鎮壓在萬妖坑與魔淵之中,偶有小範圍的侵襲,也都會及時被剿滅。

對整個仙門的調度與掌控,謝無妄做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不說後無來者,至少前無古人。

雖說不是十全十美,但謝無妄的功績,無人可以否定。

她認同他,敬佩他,希望他一直坐穩江山。他在一日,這世間便有更多的孩童可以無憂無慮地長大,更多伴侶可以安安穩穩地繁殖。

至於她自己……

寧蘑菇忽然便想起了那封被謝無妄藏在袖中的婚書。

這個男人就像一塊頂天立地的礁石,他一言九鼎,既然許過承諾,那他今後必定會成為一名合格的夫君,甚至做得比天下任何一個男子都要更好。

她很快便能找到鑰匙,尋回失去的情感,到那個時候,她會重新接受他嗎?

她也不知道。

菌絲憂鬱地向後卷了兩個圈圈。

她現在不恨他,對他沒有任何排斥,那是因為她不愛。

不愛他,就不會有恨。她現在對他,就是一種奇奇怪怪的情緒,在感覺到他真實的孤獨傷感時,她心中也會不舒服,她希望他一直堅硬、強大,一往無前。

他的肩膀上,畢竟扛著太多的責任。

在寧蘑菇艱難地思考終身大事的時候,封印中的震動漸漸平息了下去。

聽著洞中沒了聲音,寧青青便把謝無妄的事情拋到腦後,認真地回憶了一遍三百年來凶獸暴-動的頻率和強度。

半晌,她心中有了計較――死一個金角崽崽並不算是很大的事情,因為這種程度的震動在她的記憶中頻繁發生。

她極有耐心地盤在山崖的黑岩石上麵耐心地等待了好一會兒。

守護封印,這是正事中的正事,頂頂要緊,重要程度一定是遠遠超過蹲在西廂啃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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