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爛桃花(1 / 2)

不馴的遺產 寒菽 11767 字 3個月前

【第二十五章】

“哥, 我想跟你睡。我能不能跟你睡?跟你睡我就不會覺得疼了。”

邢燁然說這話時並無心機, 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依戀之情, 他是真心認為有薛詠在身邊哄他,他就能忽略疼痛。

薛詠也隻當這是年幼弟弟的依賴, 他正在刷牙, 牙刷停了下來,愣了愣, 把白沫吐了, 好笑地問:“這是什麼原理啊?跟我睡你腳就不疼了嗎?”

邢燁然點頭。

薛詠說:“我本來想明天早上再洗澡的, 我一股油煙味,你不嫌我臭啊?”

邢燁然立即說:“不嫌。”

薛詠還是洗了個澡,洗澡的同時煮了一鍋花椒水。

這是土方子,不知道管不管用,折騰一下, 總比不折騰好。他拿一條新毛巾, 浸了花椒水,擰成半乾微燙,給邢燁然敷腿,揉一揉他說疼的地方。

邢燁然這是第一次睡在主臥的大床上。

覺得自己被薛詠的氣味包裹著, 枕頭是薛詠的味道, 床單是薛詠的味道, 被子是薛詠的味道。

其實也不是什麼特彆的氣味, 一聞就能聞出來的是超市裡的賣的最便宜的白色香皂的香氣, 又混了點彆的味道, 有一絲花露水揮發之後的餘香,再糅雜了一點男士潤膚露的香味。

很乾淨。

邢燁然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覺得這個味道很好聞,以前媽媽的化妝櫃上有好多名牌香水,但在他看來,都不如薛詠身上的“廉價”香氣。

薛詠的手隔著毛巾,輕輕地捏腿揉膝蓋。

不知道是心理安慰,還是花椒水熱敷真的起作用了,邢燁然覺得是沒那麼疼了,他好奇地問:“哥,你還乾過按摩嗎?”

薛詠噴了:“我沒有。”

邢燁然說:“我覺得你揉得很舒服。”

薛詠懷念地說:“大概是因為……以前我奶奶生病的時候,她病重時臥病在床不能走路,我就每天給她捏捏手揉揉腿。”

薛詠沒跟邢燁然講過自己的家事。他也沒和彆人講過,隻有邢文彬知道,大概是沒什麼機會吧,鮮少有人能叩開他內心心扉。

“我奶奶就是擺小攤的,但她做早餐,賣油餅,特彆好吃,皮薄肉多,還有茶葉蛋和鹵豆腐串兒。我也會做,下回有機會我做給你吃。”

“我初一那年,我奶奶查出來患了胃癌晚期。她想把錢留給我,我想給她治病,積蓄也花完了,老房子也賣了。”

薛詠笑了笑,說:“我奶奶活了四年多呢。是不是很厲害?醫生都說很少有堅持那麼久的。”

邢燁然一聲不吭地抱住他。

像一團小小的火,非要往他的懷裡鑽,滾燙得貼近。

邢燁然在他懷裡,悶聲說:“我都沒有奶奶,我奶奶在我出生那年去世了。算命的說我命太硬,克死兄弟父母,他們就怪我,我爸總是打我,他生意不順利也都是我的錯,我哥在家會攔一下,但他要上學要工作,並不經常在家。”

“哥,你說我爸媽到底愛我嗎?我應該是親生的,不是撿來的啊。”

“要是他們真的一點也不愛我,可我從小讀得都是好學校,日子好的時候我有那麼多零花錢。”

“要是他們愛我,可他們並不管教我,他們逃走也不帶上我,還騙彆人說我在這他們不會逃的,他們有想過他們逃了以後我怎麼辦嗎?他們就不怕我會被弄死嗎?”

沒什麼比互相賣慘更能貼近彼此心靈的了。

薛詠竟然覺得邢燁然真是個小可憐,邢燁然落難,就像把一隻在溫室裡養大的小狗崽突然扔進殘酷叢林之中,要他自己捕獵生存。而當時的他,既未長成,也沒有人教過他生存的技能。

讓他怎麼活?

多可憐呀。

薛詠一邊給他揉腿,一邊說:“沒事了,以後哥會保護你的。”

邢燁然點點頭,腿好像沒那麼疼了,他深呼吸,吸一口薛詠身上的味道,覺得很安心,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之後,邢燁然就隔三差五地讓薛詠陪他睡覺,可憐巴巴地說腿疼。

孩子都這麼說了,怎麼拒絕?你對上那雙狗狗眼你能拒絕嗎?薛詠覺得世界上沒幾個人能拒絕的。

邢家兄弟都有一副好皮囊。

邢文彬溫文爾雅,邢燁然也是個漂亮小孩,那雙睫毛濃長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看著你,太可愛啦,讓人心都要化了,根本無法拒絕。

不知不覺之間,便更親密了。

因為要準備來年考試,閒暇時薛詠也不出門了,隻在家同邢燁然一道讀書。

邢燁然給他定了一套新的學習時間表:“大哥寫的那個不適合現在用了,夜裡你得上班,我按照你現在的作息給你製定計劃,按照這個做就可以了,我還留了一些彈性時間。”

薛詠改用這套學習方案,慢慢地學。

邢燁然把他的考試課本研究了個透,記了好幾本筆記,每天琢磨著怎麼講才能讓薛詠聽懂,自己的課都沒那麼上心,務必要幫薛詠明年通過考試。

但悄悄說句心裡話……

當他教薛詠念書時,心裡難免有幾分不敬,儘管沒說出口,可邢燁然就是不明白了——為什麼薛詠那麼笨啊?

一個公式講了好幾遍還不懂,一段話背了十分鐘還背不下來,字寫得好醜,同類型題錯了幾次了,還做錯!!

邢燁然又不能直說“哥你好笨啊”,還得誇他說“哥你又進步了”。

薛詠心裡大概也有數,時不時地偷偷紅耳朵,裝成不知道自己丟麵子了,還要被個小孩子哄,他直接跟邢燁然說:“我哪做錯你就和我直說,不用恭維我。”

邢燁然嘴巴上答應下來,下次還是誇他。他才舍不得罵薛詠呢。

過了霜降,天氣愈發的冷。

邢燁然沒幾件厚大衣,冬衣貴,他舍不得讓薛詠花錢給他買,說去年買的湊合著穿一下好了。但一年多下來,他長高長大一圈,去年的衣服已經穿不下了,上身十分滑稽。

這天邢燁然回家,薛詠拿了好幾件新大衣給他試。

每件看上去都很貴的樣子。

版型時髦,布料結實,穿上身很顯身材。

邢燁然高興壞了,高興完,又納悶:“哥,你怎麼突然買這麼多件衣服啊?很貴吧?留一件就好了,其他的都退了吧。”

薛詠說:“沒事,沒花幾塊錢。”

邢燁然拆台:“騙人吧?”

薛詠左右上下地打量這衣服的上身效果,滿意地頷首,他把他們家小崽子打扮得可真好看:“真沒花錢,我用你哥的舊衣服拿去改的,裁縫是我朋友,沒收我什麼錢,但是讓你放假帶他家孩子寫作業。行吧?我覺得這事劃得來。”

邢燁然愣了愣,本來滿腔熾熱的喜悅像被潑了盆冷水。

哦,原來是用大哥的衣服改的啊。他就說,怎麼看上去有點眼熟,好像還有牌子貨。

薛詠摸摸他的袖子下擺,說:“我讓他稍微留了點餘地,反正冬天的衣服本來就寬鬆一些,到你長到175之前,應該都不會小。”

邢燁然莫名覺得煩躁,儘管理智上他知道薛詠做得沒任何不對的地方,可他就是有點生氣,他一想到這件衣服是大哥穿過的,就覺得渾身不自在。

邢燁然說:“哥,以前不是說大哥的東西都是你的,不給我嗎?”

薛詠訕訕:“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誰讓你那時候那麼欠揍啊?這不是沒錢買冬衣嗎?反正你哥的衣服放在那也沒人穿……怎麼?你生氣啦?因為我把你哥的衣服拿去改動?你哥留下的東西就是我的東西嘛,我想怎麼處置他的遺產都行吧。你要不高興,下回我不改了。”

邢燁然說不清楚:“我不是這個意思……”

方才有一瞬間,他甚至想問,我算是我哥留下的遺產嗎?

邢燁然站直了問:“那我穿這件衣服的時候,看上去像我哥嗎?”

邢文彬留下的衣服多走英倫紳士路線,薛詠本來擔心會不會太老氣,大概是因為款式守舊,也可能是邢燁然長得好,穿上去真是個小美男子。

薛詠笑起來:“是有點像。這樣一穿,確實像個小大人了。”

邢燁然頓時如鯁在喉。

明明說他像大哥應該讓他覺得開心,可他卻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薛詠像發現了一條省錢的捷徑。

不光是外套大衣,他找出好多邢文彬的舊衣服褲子,找人稍微改改尺寸,就能給邢燁然穿了。他覺得也不算太委屈邢燁然,他哥留下的衣服質量都很好,他保存的好,好些都跟新的一樣,看不出來是舊衣服。

轉眼到了十一月底。

十一月二十二日。

邢燁然生日。

這個生日過了,他就滿十五周歲了。

但不太趕巧,這天是周二,得上課。晚自習前兩節課,數學老師占晚自習考試,他還不能請假回家。

邢燁然現在有一部舊手機用,他給薛詠發了條短信,讓薛詠不用管他,去工作就好了。

十點晚自習結束。

邢燁然這才收拾東西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