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夜色深(1 / 2)

看著癱坐在地上的刺客,李晝眠覺得有些無趣。他將杯中酒一飲而儘,站起身歎了口氣,淡淡瞥了對方一眼。

明宗弟子?奉命而來?都編的什麼鬼話。

想到林尋舟,李晝眠神色柔和了少許。

這個刺客多半是冒充明宗弟子身份……這人滿口謊話,心思不正,就算真是明宗之人,那自己替尋舟清理門戶也不算過分。

“走吧。”李晝眠搖搖頭,向門口走去。

“你……”刺客還想罵人,就被走上來的李二八一手刀劈在腦後,眼前一黑暈倒在地。

李二八拎著領子把人提起來,遞給一旁的護衛:“送到地牢,好好查一查他的背景。”

手下抱拳應是。

李晝眠沒有理會身後的動靜,繞過屏風,向樓下走去。

畫堂老板正在一樓急得團團轉,一回頭就看見一位氣質雍容、錦衣華貴的男子緩步下樓,嚇得一個激靈長拜不起:“王爺恕罪!”

李晝眠淡淡看了他一眼,歎道:“本王難得來一次畫堂,就遇上了這樣的事。刺客可是你手下的戲子,你有什麼話說?”

畫堂老板額頭見汗,顫聲道:“是小人管教不力,沒想到竟被賊人混了進來!王爺明鑒,小人也是被那刺客蒙騙,對刺殺之事毫不知情啊!”

這時李二八正巧下樓,聽見畫堂老板的辯解,冷哼了一聲道:“與刺殺之事有沒有關係不是憑你一張嘴說的,王爺萬金之軀,要是出了事你能擔待得起麼?事情是在你這裡發生的,就算你真是被牽連,也逃脫不了責任。”

畫堂老板臉色慘白,刺殺燕王之罪可不是小事,說不準自己就要人頭落地,甚至株連家人。

如今李晝眠在雲州的權勢幾乎與皇帝無異,是他萬萬不敢違逆的。畫堂老板心中有些絕望,把膽敢行刺殺之事還牽連自己的刺客在心裡罵了一萬遍。

“好了,”李晝眠輕輕歎了一聲,“畫堂乃是風雅之地,還是不要讓血汙了好。”

李二八應了聲是,冷冷瞥了一眼畫堂老板,說道:“殿下的意思是不願多造殺孽,不多追究無辜之人。待查明事情原委之後,若你果真與此事並無牽連,不會多為難你的。”

畫堂老板聞言一愣,繼而大喜:“多謝王爺寬仁!”

李晝眠不再多停留,說道:“走吧。”

出了畫堂,坐進車內,李晝眠才開口說道:“特意把我要來畫堂聽戲的消息提前放出去,果真就有來行刺的,我還真是受人關注。”

李二八歎道:“都是些宵小之人,王爺不必掛懷。”

李晝眠輕輕笑了笑:“最近有多少人在暗中滋事?都清查過了?”

“雲州上下,皆已肅清,”李二八答道,“有些牽連到了皇都那邊,也已經與宮中值得信賴的人傳過消息,朝內外都在暗中清查。還有些牽扯到明宗……”

李晝眠笑了笑:“把這部分情況報給我,我去說。”

李二八應下。

“稍微給他們露出一點可乘之機,一個個都忍不住冒頭,”李晝眠靠在軟墊上,“有意思。”

李二八無奈道:“是啊。最近還有不少人來投奔燕王府,自稱願做入幕之賓為燕王府效力,我看大多是一些投機之人……”

李晝眠靜靜聽著,閉目養神,偶爾評論一兩句。

李二八又提醒道:“那些暗中混水摸魚的人眼看得不了手,恐怕會有更多手段。殿下,你最近還是多注意才好。”

“知道了,”李晝眠微笑道,“我倒是想看看他們還能有什麼手段。對了,李三七呢?”

李二八頓時一扯嘴角:“他最近心情不好,現在可能在哪個地方鬱悶呢。”

“……也是為難他了,”李晝眠輕咳一聲,“我還是再給他漲些俸祿吧。”

李二八滿臉同情。

..................

入夜之後,燕王府。

李二八從書房出來時,明月已經高懸。

他看了一眼天色,心想李三七怎麼還不回來。他一邊憂慮一邊往外走,忽然與一個人影擦肩而過。李二八掃過去了一眼,微微一愣:“三七?你回來了?”

那個人影猛地停下腳步,回過頭,月光落在他的臉上。

李二八這才看清楚,這個人影竟然不是李三七,隻是與李三七長的十分相似,在昏暗的光線下,一眼看過去很容易認錯。

“不好意思,認錯人了,”李二八打量了他幾眼,“你是做什麼的?”

那人連忙低頭恭敬地行了一禮:“在下是王府新來的樂師。”

樂師?李二八回憶了一下,好像是有這麼件事。

李晝眠一向喜好音律,閒暇時也常常聽曲。燕王府中也養了些樂師,主要是在宴席待客時演奏,不能少了排麵。難道這是最近府裡新來的樂師?長的這麼像李三七,倒是神奇,等李三七回來一定要說給他聽。

李二八點點頭:“知道了。這個時候,你在這裡做什麼?”

樂師忙道:“隻是見月色正好,一時情迷,出來走走,這就回去了。”

李二八看了一眼他腰間彆著的笛子,“嗯”了一聲,揮揮手讓他離開。聯想到白日戲子行刺之事,李二八心想最近到底情勢緊張,府裡這些樂師之類,他還是安排人都去查查好。

過了一會兒,李二八忽然聽見遠處有笛聲傳來,曲調婉轉。他愣了愣,忍不住笑了,心想這些樂師還真有對月吹笛的情調。

李二八沒有多想,等到真正的李三七回府的時候,一邊問今日怎麼回來這麼晚,還把事情說給他聽。

“今日我不當值,隨便出去走走,遇見了一個不錯的人,交了個朋友,所以回來晚了一些。”李三七好奇說道,“與我長的很像?你確定沒看錯?”

“沒看錯,乍一看簡直和你有七分相似,難得的是氣質也像,”李二八隨口說了一句,開玩笑道,“笛子吹的也不錯。”

李三七更好奇了:“府裡來了這樣的樂師,我竟然不知道!不行,我要去見識見識,我要看看能與我有多像。”

說著,李三七就拉上李二八往外走。李二八不情不願,被李三七拉著沒辦法,往樂師們居住的彆院走去。等到了地方,李三七叫來人一問,對方卻滿臉疑惑。

“最近確實有新來的樂師,也有笛子吹的好的,”被問話的人回憶了一下,猶豫著說道,“但是並沒有與您長得很相像的……我不會記錯,若真有這樣的人,我必定印象深刻,怎麼會忘呢。”

李三七疑惑扭頭,望向李二八:“你是不是看錯了?”

李二八也懵了:“怎麼可能?”

“你是在哪裡遇見他的?”李三七問道。

“從殿下書房出來,剛離開內院……”李二八回憶了一下。

兩人對視一眼,忽然反應過來。

李二八急切道:“不好!我去找殿下。”

李三七也忙道:“我也去——你也彆急,殿下是化神期,能出什麼事?不要慌張。”

兩人匆匆往書房趕去,離書房越近,如怨如訴的笛聲就越清晰。這笛聲落在人耳中,竟慢慢勾起心中愁情,引人沉迷。不知不覺間,李二八與李三七的腳步都微微放慢了一些。

..................

明月懸空,星辰萬裡。

笛聲響起之前,李晝眠正在書房挑燈夜讀,剛剛拿起筆打算寫點東西,忽然收到了林尋舟的傳音。

李晝眠忙放下筆,有些驚喜。

“林州,”李晝眠臉上忍不住掛上笑意,“你今日無事麼?”

最近一段時間,林尋舟潛心修行,常常好幾天失去聯係,偶爾又會忽然來找他。

到了林尋舟這個境界,兩耳不聞窗外事的閉關枯坐已經對修行用處不大,反而是隨心而為更有助於體悟心境。所以有時林尋舟會在神宮一坐數日杳無音信,有時又會在世間隨心行走,追查大長老和魔族的動向……有時又會想起李晝眠。

與他傳音時,林尋舟常談起遇到的事與最近的感悟,李晝眠便會靜靜地聽。每當這種時候,李晝眠便覺得歲月安然,那些暗潮洶湧、風霜刀劍與勾心鬥角都仿佛不存在一樣,離他很遠,隻有林州離他很近。

明宗裡,林尋舟在神宮窗下盤腿而坐,周圍是高高的書架,一層層延伸過去,四周靜謐而昏暗。隻有銀白的月光透過窗格落在他身上,拉出了一道長長的影子。

林尋舟抬眸望向窗外的明月。他在這個地方坐而悟道,不知不覺間已經過了數日。等到他從悟道時玄妙的境界中恍然回神時,看到的就是這輪明月。

見月而思人。

“剛剛在看書,忽然想起了你。想要聽你的聲音,所以就給你傳音了,也沒什麼要緊事,”林尋舟合上攤開的書,放在了一邊,柔聲說道,“你在做什麼?有沒有打擾你?”

“我希望你多來打擾我,可惜你最近常常一修行就是數日沒有消息,我還以為你都要忘了我了,”李晝眠唇角勾起,“正在處理一些燕王府的瑣事。今天我還遇見了與你有關的事,要不要聽聽?”

“什麼?”林尋舟有些好奇。

李晝眠笑著把白日裡畫堂發生的事說了一遍,又道:“最近趁亂混水摸魚的人不少,我打算順藤摸瓜查下去,趁此機會把修真界裡這些隱患處理乾淨。”

林尋舟靜靜聽完,歎道:“這次刺殺又是我乾的?”

這都不是第一次有人打著明宗的名義去找燕王府的麻煩了。

李晝眠忍不住笑出聲:“對,又是你乾的。我最近可被針對慘了,動不動就有人奉林宗主之命來找我的事——林宗主,我有情緒了,要不要安撫我一下?”

“你彆鬨,”林尋舟無奈道,“有沒有受傷?”

“沒有,”李晝眠眨了眨眼睛,“普通刺客而已,沒什麼影響的。”

“小心為上。”林尋舟想了想,又說道,“這刺客不是我派去的,你隻管放心處置。我最近也在整頓明宗內部,凡有異心之人,絕不姑息。大長老在明宗掌權已久,他留下的一些隱患,我也正頭疼怎麼處理。”

李晝眠微微挑眉:“不方便處理麼?那好辦,交給我也行。”

“交給你?”林尋舟微微歪了歪頭。

“有誰是你不方便處理但又實在不能留的,派他來刺殺我,”李晝眠摸了摸下巴,微微笑道,“我處置幾個刺客,是很合理的事吧?反正與明宗關係都那麼差了。”

“……”林尋舟沉默一瞬,“倒也不失為一個辦法。”

“你就隻管派他們來,”李晝眠輕笑道,“動不動就有人打著你的名義來殺我,黑鍋都背了,還有什麼好顧慮的。”

神宮之上,夜風微寒。林尋舟坐在窗前,靜靜聽李晝眠說話,眉眼漸漸柔和。他輕輕笑了笑,正想要說話,忽然聽見一陣若隱若現的笛聲從遠處飄來。

林尋舟微微一愣,凝神細聽,好奇問道:“你那邊有人在吹笛?”

燕王府,李晝眠也聽到了夜空裡傳來的笛聲,起身推開窗,側耳傾聽。

“興許是府裡的樂師,”李晝眠想了想說道,“這支曲子,吹的不錯。”

很快他又話鋒一轉,得意道:“不過——我用琴能比他彈的更好。”

林尋舟忍不住輕笑出聲。

“我說真的,”李晝眠理直氣壯道,“我覺得要不是生在皇家,我去做樂師也能養活自己。”

“對,燕王殿下做什麼都最好。”林尋舟含笑說道。

李晝眠覺得他語氣敷衍:“不信我用箜篌彈給你聽啊。”

說著李晝眠就興衝衝地要抱箜篌,然而他才剛轉身,忽然停下腳步,抬手揉了揉額頭。

“怎麼了?”林尋舟察覺到一絲不妥,出聲問道。

“頭有點暈,”李晝眠微微皺眉,“可能是舊傷又發作了。”

林尋舟立刻說道:“彆彈琴了,你好好休息,聽我的。”

李晝眠遺憾地歎了口氣,靠在窗沿上。晚風吹來笛聲,比剛剛更婉轉,更纏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