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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君辭這麼說了,顧言琛就把他領到了隔壁,滴地一聲打開了指紋鎖。
隨後顧言琛沒有急著開門,而是對沈君辭道:“我家裡有隻狗,是以前退下來的警犬,很溫順,不咬人,就是個頭比較大,看上去有點凶,你彆被嚇到。”
沈君辭道:“不會,我還挺喜歡狗的。”
門打開,一隻大個兒的德牧就自己叼著狗鏈子跑了過來,意思是求遛。
顧言琛揉了一把狗子的頭:“等會遛你,今天家裡有客人。”
狗子聽懂了一般。它看向了顧言琛身後的沈君辭,鼻子聞了聞,眼睛瞬間亮了。
隨後狗子圍著沈君辭就開始搖尾巴,吐著舌頭,繞著腿轉,甚至想要往他身上扒。
顧言琛從沒見過自家狗對彆人這麼熱情,怕嚇到沈君辭就把無量拉了過來。
顧言琛還解釋了一句:“它平時不這樣的,往常都挺高冷。”
這隻狗平時非常高傲也很穩重,看到人和狗從不搭理,也不會大聲叫,院子裡的那些小狗看到它就嚇尿了,渾身哆嗦。
可是今天,它卻活潑得仿若二哈轉世。
沈君辭摸了摸過分熱情的狗:“沒事,它叫什麼?”
顧言琛道:“叫做無量。”
沈君辭:“這個名字聽起來挺佛性的。”
顧言琛:“原名五糧液。”
沈君辭:“……”
顧言琛解釋道:“我們警犬隊的飼養看護是個酒鬼,每隻小狗一入警隊就被他起了名,從茅台往下,五糧液,劍南春,杏花村。再往下白酒不夠了,就開始起名叫拉菲,解百納,後來紅酒也不夠了,去年進的那幾隻就叫做青島,百威。等今年,丁局說,帶出去影響不好,這才不這麼起了。”
沈君辭:“……帶著警犬出動的時候一定挺壯觀的。”
顧言琛:“對,有次出警女警沒拉住一隻警犬,滿大街叫著江小白。”
沈君辭扶額。
顧言琛給狗子加了一把糧:“這隻立過功,退役了我就給帶回來了,今年十歲。五糧液不好聽,我就給它改名無量,它也聽得懂。”
看完了狗,沈君辭才有空打量房間,對門的戶型不太一樣,是一處三室,裝修風格差不多,屋子裡收拾的整整齊齊。
沈君辭四處看著,目光落在了牆上的一個相框上。
那相框極為正式,和屋子裡的裝修風格有點格格不入。而相框裡麵不是畫也不是照片,而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一元硬幣。
那銀閃閃的硬幣被夾在相框的正中間,有些奇怪。
沈君辭指了指牆上的相框:“這裝飾挺有意思的,有什麼特彆含義?”他頓了一下又道,“我對現代藝術挺關注的,這看起來就像是一件現代藝術作品,像是有什麼深遠的意義。”
“並不是藝術品,也沒什麼太深的含義。”顧言琛道,“是有人給了我個承諾,我說口說無憑,立個字據,他說不騙我,就給我這枚硬幣做憑證。”
沈君辭笑了,引起了回憶:“這聽起來怎麼像是哄小孩呢?”
“我那時候可是認真的。把這個當成了鄭重承諾。”顧言琛說著往前走了一步。
這是林向嵐給他許承煌那個案子的時候交給他的,說完成以後,可以和他提要求。
升職,加薪,或者是他職責能力內力所能及的事,哪怕看上了市局裡哪個科室的小姑娘,他都願意去當媒人。
聊到這裡,顧言琛回憶起了那段艱難的時光。
錯綜複雜的關係,各種的交易網,案子一層一層查下去,把半個檳城都翻了過來。
有時候他累了,迷茫了,晚上回到住所,掏出這枚硬幣仔細看著,就仿佛被注入了無窮力量。
沈君辭聽得來了興趣,問他:“後來呢?你沒拿去和他換東西?還是沒想好要什麼?”
顧言琛仰頭看向牆壁上的那枚硬幣:“都不是。”
“誰這麼糊弄你?你前女友還是你家人?”沈君辭腦補出一段故事,沒想到聰明如顧言琛也會中招,他忍不住多聊了幾句,“彆信空頭支票,還是得留字據。”
顧言琛轉頭看向他,那眼神看得沈君辭有點發毛。
停了兩秒,顧言琛道:“是那個人去世了,就是我上次和你提起過的林局。”
沈君辭的心忽地一沉,眼神仿佛沉入深海之中,他慌忙低頭拿了衣物說:“我去洗澡了。”
顧言琛嗯了一聲:“和對麵一樣的,左熱右冷。”
沈君辭轉了身,有些麻木地往洗手間走。
從故事的開頭他就該聽出點什麼,聽到中途也應該能夠猜到結果。
他萬萬沒想到那一枚硬幣就是林向嵐給的。
他父親在世的時候,就沒改掉隨手拿東西給人許諾的毛病。
“拿著這顆糖,明年爸爸一定陪你在家過生日。”
“這個勳章你收著,空了我帶你去遊樂場。”
“這支鋼筆給你,回頭爸爸給你買蛋糕吃。”
隨手抓起什麼就給什麼,五花八門的一堆,都是空頭支票。
到最後他攢了一抽屜亂七八糟的,都分不清哪個代表什麼了。
再後來他大了,承諾什麼的就已經不信了,每次父親要給他什麼,他就直接頂回去,彆想再糊弄他。
可為什麼爸爸的同事還很信他,說他什麼一言九鼎,說到辦到。
結果都死了還欠了彆人的承諾,這不是騙子是什麼?
騙子……
進入了洗手間,沈君辭克製了兩秒,還是沒忍住,眼淚刷就流了下來。
他急忙脫了衣服,伸手打開了淋浴。
在噴淋而下的熱水之中,他無聲哭了,怎麼也停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