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有熱情店員走上前:“你好,歡迎來到玩具屋,是要給兒子買玩具嗎?”
顧言琛被這個“兒子”一詞問愣了。
旁邊的一位店員馬上會意,嘴巴抹了蜜一樣甜:“帥哥這麼年輕,是買給小朋友的吧。”
這換成了小朋友就一下子意義廣泛了,親戚,同事,朋友的孩子,都是小朋友。
顧言琛想了想坐在車裡的沈君辭,不由自主笑了:“對,給小朋友的。”
他乾脆利索地挑了最大最貴的一套小火車,快速付錢走人。
顧言琛回了車裡,把食物放在中間,然後把禮物遞給沈君辭。
沈君辭沒提防,身上就多了個東西:“這是什麼?”
顧言琛發動汽車:“給你的。”
沈君辭看清包裝是個玩具:“顧隊長,你以為我幾歲?”
他話裡嫌棄著,手卻打開了外麵的包裝。
沈君辭看向裡麵,發現是一套托馬斯的小火車。
看著這份突如其來的禮物,沈君辭睫毛輕顫,手忽然頓住了。
“沈法醫,以後見義勇為的時候,小心一些。”顧言琛說著發動了車,他往車窗外看著,“我不希望你出事。”
沈君辭坐在一旁,沒有吭聲。
他一瞬間想到了剛才在橋上搖搖欲墜時,顧言琛手臂攬住了他的腰,那種溫暖與力量,把他從混沌之中喚醒。
就像是當年他把鮮血淋漓的他摟在懷裡,不停地在他耳邊叫著他的名字,讓他撐下去,不要睡。
沈君辭輕輕收緊了雙臂,把懷裡的小火車抱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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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濱城市局,依然燈火通明。
警察本來就是個忙起來就沒有假期的職業,大家都已經習以為常。
徐子月已經被帶到了主樓的審訊室。
她經曆了晚上的驚險一幕,身體失重,懸在空中,自己也被嚇了個半死。
女孩似乎終於意識到,死亡比她想象得可怕得多。
這時候徐子月坐在警局裡,終於情緒稍微穩定了下來。
看守的刑警給她拿進去一些水和食物,她也就一邊哭一邊吃了。
晚上八點半,顧言琛帶著人進來審問。
核實完了身份信息,徐子月就又用紙巾擦著眼睛。
“一年前,是我誤殺了我姐姐。我那時候,實在是忍不了她了……”
顧言琛問她具體情況,她就自顧自說了下去。
“從小到大,我們的關係,不像是姐妹,就像是仇人。我小時候,姐姐做了什麼錯事,都會偽裝成是我做的,然後讓我受到責罰……”
“她會掐我,捉弄我,故意推倒我。我覺得她的心裡從來沒有把我當做妹妹,我生病住院,母親忙不過來,她來陪床,就坐在床邊吃彆人給我買的水果,一邊做數學卷子,一邊詛咒我為什麼不去死……”
“我媽說,我們需要競爭,需要有狼性。她經常會說,家裡的錢隻能買一個手機了,你們誰的成績好,誰更聽話,我就給誰買手機。家裡的錢隻能供一個人上更好的學校,你們必須努力爭取。而我,總是贏不了我姐姐。”
“好吃的好東西永遠都輪不到我,雖然家裡有錢,但是我媽還是讓我穿著姐姐小了的衣服和鞋子。”
“我媽會罵我,你怎麼就是不如你姐。你這麼笨,是我親生的嗎?你考不了第一,有什麼資格吃飯?”
這些事情,在下午和高軒詢問的時候,顧言琛已經聽到過一次,可是此時聽徐子月說出來,卻更為觸目驚心。
沒有什麼母慈子孝,兄友弟恭。
顧言琛感覺到,徐子月對徐雅培嫉妒得要死。
這是病態的姐妹關係,母女關係,主導者是母親,一切都是在她的控製之下。
看起來母親是理性的,強大的,高學曆,有錢,她在努力激勵著孩子。把兩個孩子辛苦拉扯大,培養成才,都考上了研究生。
可是其實母親是歇斯底裡的。
每一次的貶損、刺激,都是負麵的。
兩個孩子的精神就像是在被她一刀刀淩遲。
徐子月邊哭邊說,有些語無倫次:“……我媽還會當著我的麵,說姐姐怎麼優秀,然後把好吃的夾給她,似乎所有的母愛都降臨到她一個人身上。而我,一旦犯了一點錯誤,就會被關在小黑屋裡,不給吃喝。我好嫉妒她……”
顧言琛聽到了這裡,在“小黑屋”上畫了一個圈。似乎在很久以前,唐璐就在用這種方式,折磨著兩個女兒。
他問:“你姐姐也會被關嗎?”
徐子月頓了一下:“當她犯錯的時候。比如那一次,她拒絕給親戚表演節目,就被關起來很久。”
顧言琛又標記了一下,那最後關閉徐雅培的空房間,是否是童年時小黑屋的延伸?
“後來我姐姐出去念了大學,她就開始不聽媽媽的話,經常和我媽吵架。我那時候好開心啊,我覺得她不聽話了,隻要我好好聽話,我媽就會對我好一點。”
“可是母親還是經常提起她,一邊罵她,一邊提起她,還把姐姐當做反麵例子,威脅我要聽她的話。”
“我姐姐後來交了男朋友,還把我拉過去,當做她的陪襯,聽著她的朋友說,姐姐更好看,更溫柔,更優秀……我生氣了,直接就走。”
“我那時候就更恨姐姐了。我甚至希望她去死。”
顧言琛默不作聲坐在女孩對麵,看著麵容姣好,卻哭到扭曲的徐子月。
萌生的殺意就像是一根一根的尖刺,紮得她鮮血淋漓,日夜難昧。
她心底的惡魔,就這麼一日一夜的增長。
血脈相連的人,卻保有如此的恨意。這讓顧言琛想起荔枝案裡的那個男孩。
如果說那個案子是父母過度忽視子女造成的,眼前的這個案子則是母親過度侵入孩子的人生造成的。
過去的資源匱乏,兄弟姐妹似乎沒有這麼強烈的爭鬥意識,但是隨著獨生子女政策之後再次開放的二胎。
在物資看起來豐富,其實卻處處需要金錢的現在,父母們在忙於工作的時候,難以將自己的愛公平地分給每個孩子,一套房子可能會掏空一個家庭,上大學的學費和生活費也越來越高。
為了爭奪父母的關懷以及爭搶物質資源,兄弟姐妹之間的關係變成了競爭關係,親情似乎也變得更為冷淡。
徐子月泣不成聲地講述著,她還是第一次對著外人說這些話,那些過往像是巨石,壓得她透不過氣來。
顧言琛問:“所以那一天究竟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