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下班,顧言琛接了沈君辭一起回家。
住所很快到了,兩個人下車,坐著電梯上樓,又一起下了電梯。
一踏入走廊,聲控燈就亮了起來。
顧言琛一直低頭不語,似乎是在思考著什麼。
沈君辭覺得不說話氛圍有點奇怪,他開口道:“我還是不太理解,為什麼唐璐一定要殺死徐雅培……”
在那一晚,她曾有很多次機會,阻止慘劇的發生。
僅僅是因為女兒的叛逆嗎?
還是她覺得女兒在逐漸脫離她的掌控?
因此就要殘忍殺害自己的親生女兒?
這樣的動機,多少有點解釋不通。
顧言琛沒有回答他,而是去拉他的手。
沈君辭意識到自己的小動作被發現了,他去躲,反而碰在了一旁,傷口一痛,他嘶了一聲。
顧言琛拉過他的手,解開沈君辭的衣袖,露出裡麵纏著的繃帶,那繃帶處印出了一道血痕,看到這道新的傷口,顧言琛皺眉,覺得自己心口一陣莫名的緊縮。
他扶著沈君辭的手腕,問他:“沈法醫,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呢……”
顧言琛剛才就在思考,這大半夜的,連個法醫助手都不在,沈君辭從哪裡得來了實驗結果?
他隱約猜到了一些,現在看到了這一幕他更是終於明白。
那傷口的位置,和唐璐之前傷口的位置如出一轍。
沈君辭的眉目低垂,因為失血,他的唇色很淡,聲音平靜:“我消過毒了,也處理了傷口,縫合過了,很快就會痊愈。”
顧言琛抿著唇,思考著自己該說些什麼。雖然這件事從結果上來看是圓滿的,可他卻不知道該怎麼處理眼前的狀況。
他是該問沈君辭還疼嗎,還是要責怪他不知輕重?
他怕沈君辭把他的安慰當做是一種縱容,如果這次就這麼算了,那麼下次呢?他又會做出怎麼出人預料的事情來?
顧言琛是一個習慣了掌控全局的人,可是沈君辭卻像是個意外,他猜不透他的心思。
顧言琛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上一次遇到這種情況時,對麵的那個人還是林落。
沈君辭察覺到了他的遲疑,他冷清的聲音難得柔軟下來:“顧隊,沒有提前告訴你,真的對不起。”
他主動承認了錯誤。
仿佛他彙報了,顧言琛就會批準一般。
“這樣的事,我不希望看到第二次。”顧言琛說完話,鬆開了沈君辭的手腕,直接轉身開了房門,進入屋內。
房門砰的一響。
沈君辭看著緊閉的房門,拎著小火車進了房間。
他打開了燈,把小火車的軌道一點一點拚起來,放在了桌子上。
最後裝上電池,按下開關,火車就自動啟動,火車的速度挺快,嗚嗚轟鳴著,上下穿行,過了山洞,穿過橋梁,周而複始,一遍一遍輪回。
沈君辭仔細看著火車跑了幾圈。
然後他來到了桌子前,打開了筆記本,熒幕的光亮照著他的臉,此時才顯出了落寞與疲憊。
法醫辦公室裡沒有麻醉藥,手臂上的傷口還是有點隱隱作痛。
沈君辭覺得他今天做的事,應該是惹顧言琛生氣了。
所以剛才,他才會那麼急匆匆地關門進了房間。
沒有一個領導會喜歡擅自行動的下屬,而且這種有點自殘的行為,會讓常人難以理解,他當時破案心切,做的事情也的確衝動了。
過了一會,門外卻忽然響起了敲門聲。
沈君辭走過去開了門。
他看到顧言琛站在門外,手上端著什麼。
進門以後,顧言琛把那碗東西放在了餐桌上,打開蓋子,裡麵是薑紅色的。
顧言琛解釋:“家裡還有桂圓枸杞還有紅棗,就給你熬了點桂圓紅棗茶。”
他剛才回家了一會,還是放心不下準備了這些,過來看看沈君辭。他遵從了自己內心的選擇,想要安慰他。
沈君辭看著桌子上的紅棗茶,明顯是愣住了。
“還有。”顧言琛說著話,又從口袋裡取出了一些東西放在一旁,“我剛才看到你的傷口包紮得太馬虎了,就叫跑腿送來了紗布和繃帶。給你買了點消炎藥備著。”
沈君辭剛才完全是自己操作的,由於隻有一隻手,的確做得不太方便,也包得有點草率。他忽然明白了顧言琛剛才急匆匆的是去乾什麼了,沈君辭還是第一次麵對這樣的狀況,呆了片刻,開口道:“謝謝。”
兩個人坐在沙發上,顧言琛看到了桌子上的小火車:“你這麼快就拚好了?”
“還挺好拚的。”沈君辭頓了一下又說,“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禮物。”
顧言琛衝著他伸出手。
沈君辭就把自己的左手遞給了他。
顧言琛低頭,握在手中的手手指修長,就是指端的溫度要涼上不少,他小心翼翼地把紗布打開了。
傷口有幾厘米長,劃破了皮膚和血肉,看著就覺得疼。法醫科裡不缺針線,沈君辭用線縫合了傷口,可是顧言琛想到他是一個人做這些時,又是不免一陣心痛。
擦拭傷口的時候,沈君辭沒有發出聲音,眉頭卻微微蹙著,顯然是在忍耐著疼痛。
顧言琛努力讓自己的動作輕柔,他又給沈君辭的傷口仔仔細細消了一遍毒,然後問他:“還疼嗎?”
沈君辭感受著他手心裡傳來的溫度,抿著唇輕輕搖了搖頭。
顧言琛又問:“流了很多血吧?”
沈君辭道:“差不多190ml,沒有一次獻血的多。”
“你的唇色看起來都白了,還是要多吃點補回來。”顧言琛說著話幫他把紗布重新纏了一遍,“千萬不能著水,如果腫起來,還是要去醫院。”
沈君辭低低嗯了一聲。
原來,還是有人在意他的。
顧言琛給他包紮得十分仔細。
都弄好了,顧隊低頭收拾著東西:“我先走了,你趁熱喝吧,回頭換藥再找我,彆怕麻煩。如果明天不舒服,就請假一天。這個案子快結了,你可以休息一下。”
顧言琛並沒有停留多久,走得匆忙。
等他離開,沈君辭看了看手臂上重新纏好的白色紗布,他坐到桌子前,喝了一口紅棗茶。
裡麵放了紅糖,甜絲絲的。
沈君辭想起了自己在法醫室裡待著的那一個多小時,溫暖填滿了那段記憶裡的痛楚,一下子就驅散了這夜晚的冷意。
.
接下來的幾天都是關於這一案件的後續處理,兩名嫌犯被轉了出去。
一樁案子終於告破,特刑科那邊鬆了一口氣。
隨後就是各種的卷宗總結,文案整理。
過兩天到了周末,周五一上班,顧言琛就在工作群裡通知:“周報早點寫完,最近是警察進校園的活動,我們要去幼兒園做安全教育講座。”
戚一安尤為驚訝:“要去哪個幼兒園?我們法醫要去嗎?”
顧言琛道:“檳博幼兒園,其他法醫科的值班,你和沈法醫需要跟著去。”
檳博全稱是檳城博愛幼兒園,這個幼兒園是私立的,在整個檳城都很有名,因為這個簡稱,父母們覺得孩子上了這家幼兒園就能夠直通博士,都為了博個好彩頭,所以幼兒園不缺生源。
這一次丁局是親自帶隊,抽調了市局十幾名精英刑警,加上特刑科的幾個人,下午一起出發。
可以看得出來,丁局對這次聯動還挺重視的,印發了宣傳冊,購買了安全教育繪本,還特彆采購了一些氣球和毛絨玩具,把幾輛車的後備箱裝得滿滿當當的。
安全教育講座之前,是先做一次安全調查。
丁局和幼兒園的園長見了麵,從警員裡選了幾位去做任務。
丁局首先挑選了白夢還有陸英,最後他又叫過來沈君辭:“小沈,你麵善,也去試試。”
沈君辭本來以為自己就是來打醬油的,沒想到也被抓了壯丁。
丁局給他們每人發了一盒糖,任務很簡單,去“誘拐”小朋友,考驗孩子們的安全意識。
半個小時,看看誰能夠“誘拐”的孩子多。
在出發前,警員和家長代表打過招呼。
一個一個家長信誓旦旦:“我家孩子防範意識很強的,絕對不會跟著走。”
“這種糖,我們家孩子根本不吃的。”
“不和陌生人說話,這是最基本的,早就反複叮囑過,我家孩子又不傻。”
三個人進入,盯上了在上自由活動課的小朋友們。
不一會,白夢就以帶著去看小貓為借口,帶了四個小朋友過來。
陸英個子比較高,又是男的,小朋友們警覺性比較高,隻領了一個出來。
時間快到了,沈君辭帶出來一群小朋友。
那些家長摸了摸臉,頓時覺得真疼。
其中有個家長剛說了孩子防範意識強,這時候覺得丟了人,過去問自家寶寶:“不是告訴你不要和陌生人說話嗎?你怎麼還跟著出來了。”
小朋友很委屈。
一個小女孩振振有詞:“可是哥哥說他是警察,哥哥肯定不是壞人。”
另外一個女孩道:“哥哥長得這麼好看,一定不會欺負我們。”
家長扶額,這該死的顏控。
戰績太過豐厚,丁局都看愣了。
沈君辭解釋道:“我沒掩蓋身份,說是市局的法醫,讓他們幫我抓壞人,還說可以帶他們參觀法醫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