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小區裡。
沈君辭把晚飯和酒都吐了出來,終於舒服了一些。
顧言琛去一旁的自動販售機去給他買了瓶礦泉水。
沈君辭漱了口,剩餘的水倒在地上,把穢物衝了衝。他了解自己的身體,不按時吃藥時,偶爾會吐出來血絲。不是太大的事,忍一忍就過去了,他不想嚇到顧言琛。
沈君辭歇了一會,站起身以後,頭還在暈著,眼睛有點睜不開。
他的記憶也開始不連貫起來,仿佛從一條連貫的線,變成了一個一個的點。
一時間好像是顧言琛背著他。
一時間好像看到無量叼著皮卡丘乖乖走在前麵帶路。
一時間好像到了電梯裡,顧言琛的手摟著他的腰,他貼得他很近,好像可以聽到他的心跳。
等他稍微清醒過來,發現自己已經躺在顧言琛家裡的沙發上,旁邊放著皮卡丘和小狗布偶,無量已經被關回了陽台上。
顧言琛給他端來了溫水,他喝了以後,感覺身體裡那種火辣辣的灼燒感終於退去了。
後來顧言琛又給他拿來了熱毛巾,把他的臉和手都擦了一遍。
他就是不能睜眼,一睜開眼睛,就覺得四周圍在旋轉。
身體好像漂浮在一艘於風浪之中的小船上,又像是坐著永不停歇的旋轉木馬。
顧言琛問他:“沈法醫,你好點了嗎?如果實在不舒服,我帶你去醫院。”
沈君辭搖了搖頭:“讓我躺一會……”
顧言琛道:“那我再給你做點吃的,你多少吃一點,胃空著會難受。”
他低低應了一聲。
過了一會,顧言琛給他熬了一碗疙瘩湯,端了過來。裡麵放了點西紅柿和雞蛋,還有蝦皮。
顧言琛扶他起來,他就接過喝了,那味道很好吃,他吃了一碗還想要,又忍住了,怕吃多了會再吐。
後來他被顧言琛扶到了次臥的床上。那床單聞起來有股陽光的味道。
迷迷糊糊之中,他感覺顧言琛在拉著他的手,按揉著關節,力度掌握的很好。
他一直難受到了淩晨,掙紮著坐起身,眼前事物旋轉的速度終於是稍微慢了一些,讓他能夠看清楚周圍的一切。就是站起身還有點頭重腳輕,像是剛發完高燒的那種感覺。
顧言琛正坐在床的另一側,抱著筆記本電腦查著什麼,看到他起來,顧言琛緊張了:“還難受嗎?是想吐嗎?”
沈君辭搖了搖頭,他用手捂著額頭說:“我要回家。”
顧言琛看他暈頭轉向的,怎麼可能放心:“彆回去了,你今晚湊合下這邊睡吧。被子和床單都是新換的。”
沈君辭說:“我還沒洗臉刷牙。”
他的頭發睡得亂糟糟的,臉色看起來更加蒼白了,襯得眼眉都格外的黑,表情卻有點迷茫。
顧言琛何時見過往日裡的冷美人這副模樣,他被他的節製性弄笑了,拉著小朋友一般把他帶到洗手間,拿了乾淨的毛巾和牙刷給他。
沈君辭洗漱了,扶著牆掙紮回床上。
他有點受不了自己身上的酒氣,...又開口道:“我想換衣服……”
顧言琛從衣櫃裡給他翻出來一件洗乾淨的白色T恤。
沈君辭去洗手間換了以後,終於肯上床睡覺了。
顧言琛走過去,幫他把薄被蓋好。
沈君辭卻又忽然睜開眼,伸出手去摸床頭的手機,顧言琛急忙遞給他,沈君辭就插了耳機調了一下,把耳塞塞到自己的耳朵裡。
他那套流程無比熟練,就算是醉得意識都不那麼清醒,依然動作流暢,仿佛已經形成了肌肉記憶。
這套動作完成,他側身蜷縮起來,終於準備睡了。
顧言琛隻得把掀開的薄被又給他蓋了一次,沈君辭合上了雙眼,沒再睜開,過了一會,連呼吸都平穩了。
顧言琛鬆了口氣。他不知道沈君辭是在聽什麼,好奇心起,悄悄鉤了一隻耳機下來,塞在了自己耳朵裡。
聽著那音頻內容,他忽然愣住了。
那是之前他開會時的講話……還有審問的錄音。
似乎是經過了剪輯,做了循環播放,很長的一段,一直不停。
顧言琛皺起了眉,不太理解沈君辭聽這些做什麼,這又不是重要的領導講話,還需要融會貫通的?
他帶著不解,又聽了一會,才把耳機給沈君辭悄悄塞了回去。
隨後顧言琛輕手輕腳地走到客廳裡,翻了一下自己的衣袋,取出了一張紙條。
那是上次喬思維那個案子裡,沈君辭寫給他的提示。
紙條上有一個“孕”字,用了連筆,寫得潦草。
那時候,沈君辭正是通過這張紙條告訴他,秋曉雪懷有身孕。
現在的法醫基本都是電子辦公,戚一安負責了現場記錄,沈君辭一般隻需簽上自己的名字。這是他少有的,手寫的字。
然後顧言琛又打開了一個記錄冊,那是他曾經收拾過的林落的遺物。
有一個本子上抄寫了一句話:“一切的現在都孕育著未來,未來的一切都生長於它的昨天。”*
裡麵的那個“孕”字的寫法,和紙條上的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