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言琛伸手托著章可北,一個人的重量都壓在他的手上,他一隻手不夠,另一隻拿槍的手也放棄了射擊,托住了她的另一隻腳。
章可北看起來瘦弱,可是顧言琛這樣舉著,還是覺得很沉,難以使力。
他一時被牽製住了。
顧言琛仰頭看了一下,那根繩索是從上方的橫廊上垂下來的,繩子很粗,打的是專業的繩結,除非從上麵割斷,才能夠把章可北放下來。
他抬頭看向那兩名黑衣凶手,短發的男人已經受傷,另外一人正站在架子上,低頭往下看著。他的頭發散了,長發蓋過肩膀,那人個子不高,有點雌雄莫辨。
“你的槍呢?!”那短發男人喊道,“他是警察,我們被看到了,不能留活口,殺了他,再放火燒了這裡!”
按照他們的行規,在沒有被發現前,他們是輕易不能用槍的,可是現在情況已經脫出了他們的控製。
長發人聞言從身後拔出槍來,舉槍衝著顧言琛所在的方向砰地開了一槍。他似是不常用槍,動作有著一些生疏。
那一槍擊中了顧言琛前方半米處,子彈從地麵彈起,濺起一串火花。
他的動作沒停,二次瞄準,黑暗中又是一聲槍響,這一槍擦過了顧言琛的腰際。
顧言琛隻覺得腰部一陣灼熱,就像是有刀片劃過血肉,隨後一道熱流流下。
他咬了牙沒吭聲,伸手托穩了章可北。
如果他鬆手,吊在上麵的女人根本就撐不過幾秒。
槍的後坐力很大,長發黑衣人調整了一下動作,再次舉槍瞄準。就在這時,一道黑影忽然從他的側後方衝出。
沈君辭趕到了。
他的速度很快,手裡的尖利銳器從後方插入了那人的背後。
那是一把小小的解剖刀,根本刺入不了太深,可就是這小小的一刀,卻瞬間牽製住了長發黑衣人的動作,刀準確地刺入了肌肉,劃破韌帶和筋膜,黑衣人的背部一痛,手上瞬間失力,手裡的槍掉在地上。
沈君辭踢了一腳,那槍哐當一聲,從地上的縫隙掉落,墜入底層。
長發人右背受傷,卻用左手從伸手抽出一把刀,轉身就向著沈君辭捅去。
這時候那中了槍的短發男人也踉蹌著跑了過來,一時間兩人把沈君辭圍在了中間。
三個人纏鬥在一起。
顧言琛看著樓上人影綽綽,從他的角度看不清戰況,隻能聽到一些搏鬥的聲音。
支援不會來得那麼快,他能夠猜到是沈君辭趕到,一時解了他的危及。
顧言琛的心頭就像是被澆了一把油,被火煎著。
他想把章可北救下來,可被吊著的女人似乎已經失去了求生的意誌。
懸在空中是一件極其難受而且耗費體力的事,顧言琛隻覺得她的身體像是麵條一樣,整個都是軟的,越來越沉。
顧言琛喘息著,額頭都是冷汗,他的血已經順著褲子流下,在腳下彙聚一灘。
女人卻似乎是認命了,她的雙眼閉上,手也放了下來,隻憑著下方托著她的力量,吊著一口氣。
顧言琛的心裡清楚,作為這一案的重要證人,章可北不能死。
他用力托住章可北的腳踝。
“章可北!能聽到吧?”顧言琛叫了一聲女人的名字,他開口道,“你不想死就振作起來!如果你現在死了,那你一定會被汙蔑成殺害左俊明的共犯!你知道網上怎麼說你嗎?說你是個瘋子!”
人死了就是死無對證,那些人已經下了水軍,現在又派了殺手,背後還有什麼人和勢力,難以估計。
聽了這句話,章可北的眼皮跳動了一下。
女人終於被喚起了一絲求生的欲望。她的手再次抬起,伸向了脖頸邊。可她沒了力氣,身體還是軟綿綿的。
看有效果,顧言琛繼續道:“你被那渣男打了那麼多年,現在你終於可以擺脫他了,你如果死了,還成了嫌疑犯,你甘心嗎?!”
不,不甘心。
自己結婚以後,她就像是陷入了地獄之中,不停的打罵,欺辱,揮動的拳頭,踢出的腳,她曾經無數次絕望地想要去死。
她鼓起勇氣去告他,可是最後他並沒有入獄,反倒是她成為了眾人的笑柄。
現在,那個惡魔終於死了,她逃出了地獄,好日子才剛要開始。
可她為什麼要死?
而且是要背上殺他的罪名去死?
她難道就要被那個男人糾纏一生,連死了都無法清白嗎?
最後一絲求生的意識被喚醒。
章可北的眼角滑出了淚滴,她乾瘦的雙手套住繩索,抓出了血痕,喉嚨之中發出:“嗬嗬”的聲音。
顧言琛嚇唬她:“我托不動你了,現在給你兩個選擇。第一個,我數一二三,你使力從繩索裡掙脫出來,第二個,你要是不動,那我就放手,你真的吊死在這裡吧!”
他並不準備真的放手,但是章可北不脫困,他就無法去找沈君辭。
這幾分鐘的支撐讓章可北精疲力儘,沒有了求生的意識,他必須逼她振作起來。
能夠救這個女人的,隻有她自己。
說完這句話,顧言琛就直接開始數:“一!二!三!”
數完以後他再次全身用力,把章可北整個人往上一托。
隨著這個動作,章可北像是被注入了力量,她的全身緊繃了起來,手臂用力拉緊了繩索,脖頸往後,終於從那個奪命的繩圈之中掙脫了出來。
感覺到她的位置發生變化,顧言琛放手,章可北的身體往下滑墜落了一米,顧言琛又一伸手托住了她的腰,把她放在地上。
劫後餘生的章可北終於可以大口呼吸,她渾身發軟,癱倒在地,發出了哽咽的哭泣。
終於解決了這一邊,顧言琛顧不得自己的傷,轉身向著打鬥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