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清水(1 / 2)

絕命法醫 清韻小屍 16383 字 7個月前

深夜,檳城北。

一條街道上,已經是華燈初上。

丁玥染走下了一輛夜班公交車,他已經換好了一身衣服,把頭發梳了起來,還帶了一頂帽子,看起來就好像是出門旅遊了幾天。

根據他的經驗,他之前雖然被看守所著重看護,但是他隻是案件從犯,不是重型犯。那些年輕獄警並沒有對他有太多防範。

警方的響應,像是一個龐大冗雜的機器。

整個係統從啟動到下令抓捕,至少需要幾個小時,他下車以後,選擇了一條攝像頭最少的路,能夠避開天網的監控。

在一段時間內,他都是安全的。

熟悉了整個流程,他就知道有那些漏洞可以鑽,自己可以連夜逃走。

可是他走著走著,看著麵前陌生的街道,臉上顯出了一絲迷茫。

他無依無靠,沒有親人,甚至很少有認識的人。

他不知道自己應該往哪個方向走。

這條路上的車很少,行人卻有幾個。

在他的麵前忽然出現了一輛車,打著大燈,那輛車違反了交規,忽然轉彎衝著他迎麵開來。

那架勢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他撞死在車輪下。

丁玥染抬頭看了一眼,那是沐譽為的車。

他停住了腳步,那車就衝著他行駛過來。

丁玥染一動沒動,連眼睛也沒眨。

他在賭,賭的是就算沐譽為再喪心病狂,也不可能在這裡當街撞死他。

果然,車急刹了,發出呲的一聲,就停在距離他十幾公分遠的地方。

路上的行人都嚇了一跳,張望著望這邊看,不知道這車這人是在鬨哪一出。

車窗搖下來,沐譽為探出頭按了一下喇叭:“上車。”

他的語氣不好,明顯壓抑著怒意。

丁玥染沒有理他,雙手插在衣袋裡,繼續往前走。

沐譽為開著車調轉了一個頭,慢慢地開在他的右側,把車速壓得很低:“我不是有意騙你的,實在是沒有時間把事情和你說清楚。”

丁玥染還在往前走,他的腳步很快。

沐譽為說:“你能去哪裡?就你這樣的一個人,你覺得你可以隱藏掉你的身份?你今晚住哪裡?那些人拿到了你的照片,很快你的通緝就發出來了,沒有公司的幫助,你寸步難行。”

丁玥染還是沒有理他。

沐譽為繼續苦口婆心地說:“隻有我是和你一起的,隻有我是你的家人,你不屬於普通人的世界。”

這看起來就像是一出父親規勸叛逆兒子的戲碼。

沐譽為又說:“不過就是一單生意,關於這件事我去和商會解釋,如果你回去,那條狗的事,我也可以既往不咎。我們就當做什麼也沒有發生過。”這已經是他最大的讓步。俗話說得好,先禮後兵,如果丁玥染還不同意,他就隻能殺了他了。

丁玥染停下了腳步:“你讓我回去?你知不知道我對警方說了什麼?”

沐譽為耐著性子微笑了說:“我知道你沒說太多,否則警察早就抓過來了。”

他頓了一下又道,“我們是家人嘛,父母和叛逆的兒子就算是再有摩擦也不可能會有隔夜仇,我還能不要你嗎?那個人都死了幾年了,我們不要因為一個死人來影響我們之間的感情。”

這當然是徹頭徹尾的謊言,他怕丁玥染對其他人說出更為核心的內容,也怕自己沒了這個手下,以後做不出滿意的策劃,無法向商會交代。

在直接殺了丁玥染,還是和他表麵示好先穩下來再說,這兩種選項之間他猶豫了很久,最終選擇了暫時和解。

雖然現在撕破了臉,但是兩個人似乎都還留了最後一絲緩和的餘地。

沐譽為覺得一切還沒有那麼糟糕,眼前的人隻是臨時脫軌,稱心的下屬難找,他甚至可以想辦法,把他再籠絡回來。

丁玥染問:“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沐譽為笑著道:“拘留所直送的醫院是三院,一般是會把人拉到急救科,這一切你早就讓人演練過了吧?開手銬我專門讓人教過你。那幾個小警察不是你的對手。三院你也早就踩過點了。你把衣服藏在了裡麵。從三院後門出來正好有個公交車站,從那裡我就盯上你了。”

他們合作了那麼多次,沐譽為作為老板,熟悉他的策劃。

在公司裡,丁玥染的代號是清水。

他被商會的人讚不絕口,很多人花重金想要買他的策劃。

因此,沐譽為一直很重視他,還把他選為自己的接班人。可沐譽為也沒想到,丁玥染這次會出了岔子。

一切都是因為那個該死的警察。

話說到這裡,丁玥染這才打開了車門,坐了上去。他坐在後排,扭頭看向窗外。

沐譽為發動了車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瞞著你的……”

丁玥染懶得和他說這些:“我想去曆仲南過去住的那間房間。”

沐譽為沉默了片刻,妥協了:“我帶你過去。”

車開了一會,停在了一棟彆墅前。

沐譽為道:“你先歇會吧,等你想和我說話的時候,我們再談談。”

他對丁玥染的態度特彆好,再次強調:“你要知道,你就是我的兒子。我的公司,遲早都是你的。”

沐譽為把車開走了,丁玥染還是沒理他。

他走入彆墅區的地下室,裡麵是一間囚室,這裡隻有一張床,沒有陽光,通風都要靠換氣裝置。

丁玥染沒有開燈,他是生於黑暗之中的人,母親生他是在十一月五號的深夜,沒有人因為他的降生而喜悅。他的眼睛從小就很適應黑暗。小時候他經常一個人躲在沒有光亮的角落,聽著那些男人的笑聲,還有母親的悶哼。

此時他坐在地下室冷冰冰的地麵上,伸手撫摸著床上的柵欄:“曆警官,我終於做到了當年答應你的那件事。”

他呆在黑暗裡,像是在和人對話一樣。

丁玥染輕聲道:“我告訴了警方的高層,讓他們知道了公司的存在。”

停頓了一下,他又說。

“你不用擔心我,我暫時沒有什麼危險。”

呆在陰暗的地下室,坐在床邊,丁玥染想起了他第一次看到曆仲南的時候。

他記得,他在前天晚上殺了人,躲到了母親的墳墓前。

他想媽媽。

用柴刀砍殺人的感覺並不太好。

他餓,而且冷,滿身血汙,被大雨淋得渾身透濕,他的懷裡緊緊抱著那把刀。

他覺得自己應該會被人發現,說不定也會被殺死。

後來很多人來了,有村子裡的警員,也有他不認識的人。

他瞪著眼睛,隨時戒備著,甚至不敢眨眼。

那些人也罵罵咧咧地,圍在十米以外,不敢靠近他。

有人向他舉起槍,似乎準備把他殺死在當場。

隨後曆仲南出現了,那時候男人還很年輕,向他伸出手說:“彆怕,你把手裡的刀放下吧。不會有人傷害你。”

他看著眼前的那隻手,放下了手裡的刀,站起身來。

他拉住了曆仲南的手,感覺那溫度很溫暖。

他被銬在了車上,那些人就開始挖他母親的墳墓,母親的屍體被埋了七天,依然可以看出來遍體鱗傷。

他聽著曆仲南罵了一句:“那些人真該死。”

那一個警察,對他露出了不該有的同情。

他記住了其他警察稱呼男人的名字,他叫做曆仲南。

這是他所在陰暗生活之中,除了母親,接觸到的唯一的一個好人。

後來他在少管所的時候,曆仲南來看過他兩次,讓他在那裡好好學習改造。

曆仲南第一次來的時候給了他一封信,他讓管教給他念了,自己背了下來。那封信的意思是考慮到對方對他以及他母親的傷害行為,他可能能夠獲取減刑。信中安慰他,他的人生還很長,還有機會重新開始,一定要好好學習,回歸社會。

他記得那封信上有一種好聞的味道,像是陽光照在了草叢中發出的味道。

曆仲南第二次來則是給了他一張名片,說如果他出來遇到困難,可以來找他。

他把上麵的地址倒背如流。

他在做夢的時候會夢到曆仲南,夢裡那個人的身上帶著光,光很暖,讓他自己都能感覺到被救贖了。

他因為表現良好,出了少管所的時候也才剛滿十八歲。他在裡麵和其他的孩子有點格格不入,管教也有點害怕他,他沒有交到什麼朋友。不過,他在少管所裡學習了讀書寫字,也長高了一點,終於不再像小時候那麼瘦小。

他收拾東西,幾乎沒有什麼要帶出去的,隻有那封信和那張名片,被他夾在了學習手冊裡。

那時候他沒有親人,沒有朋友,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他按照名片上的地址去找曆仲南。

他想,他會洗衣服,做飯也挺好吃,隻要曆仲南不討厭他,他就在他那裡借宿一段時間。

可是他卻沒有找到曆仲南。

“那個男人,似乎是不做警察了吧?”

“是啊,每天不知道在做什麼,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他了。”

“家裡也是空著的。還有人說他……”

那一天下著雨,他感覺自己失魂落魄的,就像是第二次沒有了自己的家。

或許,他從未有過一個家。

他對這件事很不甘心,一邊打工,一邊在各種地方打聽曆仲南的下落。

隨後他流落到了一家酒吧,再往後他就遇到了老板。

老板和他聊了很多,對他這樣刑滿釋放的狼崽子非常滿意,那時候公司急速擴張正缺人手。

老板把他和其他幾個年歲相當的孩子領入了公司的大門。

“時代在與時俱進,你們卻什麼也不懂,為了給你們加以培訓,我給你們請了最好的老師。以前殺人放火要靠膽子,以後要靠腦子。”

進門的第一步,就是要洗去指紋,先用化學品把指紋燒掉,再把手指頭泡在水裡,一直泡到手上的皮像是手套一樣被剝下來。

十指連心,其他的孩子連連慘叫,他卻一聲沒吭。

老板對他非常滿意,看著他道:“這孩子有點意思。”

他後來才知道,老板的名字叫做沐譽為,是幫有錢人殺人乾活的老手。特彆是在許承煌那夥人被端掉以後,老板幾乎壟斷了整個檳城的相關業務。

老板非常有錢,手下養了幾隻忠心耿耿的狗。

獵犬就是其中一個,肯為了老板殺人放火,做一切事。

他們把殺人叫做處決,方法也多種多樣。殺魚是開膛,殺雞是扭斷脖子,殺牛是電擊,殺豬是刺心,殺羊是放血。

老板時常嫌棄他的那些狗沒有長腦子,並不會讓他的狗們參與管理和計劃,所以才開始培養他們這些小孩子。

小孩子養大了,就會根據所長,分去對應的職業。

他們培訓的課程很多,其中有一門,就是刑偵。

他們所學的資料,有一些就是警校的教材。隻不過他們的學習方式是反著來的,如果警方用這樣的方式探查,他們需要怎麼抹去痕跡。

他們還會買一些警方的內部資料以及雜誌來看,他記得上麵有好幾篇文章,署名都是曆仲南。

老板認為,好的野獸如果想要躲過獵人的追捕,最好的方式就是學習一遍獵人的所有課程。

他在這方麵很有天分。

他想,如果他沒有童年的那段經曆,好好學習,是不是有可能去考上大學,做個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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