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言琛道了一聲謝,他翻找著那些資料,神情專注而認真。
陽光從窗口照射進來,映在他的臉上,照得眼角的睫毛鍍上了一層金輝般根根分明。
沈君辭呆呆地看了他一會,才開口問:“接下來,你準備往哪個方向查?”
“我懷疑,那些女工知道一些什麼。”顧言琛道,“我們現在,需要找到突破口,撬開這些女工的嘴……”
他們看到的,隻是浮在水麵上的冰山一角,如果想要知道這個女工車間裡掩藏著怎樣的秘密,必須尋找到海麵之下究竟隱藏著什麼。
顧言琛用左手從那堆表格之中抽出了一張:“這個就是我選的突破口。”
隨後他轉頭對沈君辭道:“沈法醫,你等下有沒有空陪我出去吃個午飯?”
中午十二點,顧言琛把車停在了一家小飯店外,坐在後座的沈君辭也開門下車。
在那堆檔案裡,顧言琛發現同一車間裡有位女工在一年多前離職,她出了工廠,改做了一名餐廳的服務員。
小飯店雖然不大,但是寬敞而明亮。
顧言琛點了幾個菜,叮囑晚點上。
他和老板說明來意以後,老板很快表示會配合警方的工作,把那名服務員叫了出來。
女服務員看起來年歲不大,娃娃臉,還是個少女模樣,她穿了件白色的體恤,外麵套了一件餐廳的工作服。
女孩名叫韓子愛,是在周穎穎失蹤前離職的。她那時候回了老家,不在檳城。
顧言琛給她看了警官證,隨後道:“你彆緊張,我們就是過來吃個飯,順便找你了解點你以前工作環境的相關情況。”
這在調查之中屬於詢問證人,不像是詢問嫌疑人那麼正式,也不限製場合。
韓子愛把顧言琛和沈君辭引到了裡麵的卡座處,給他們倒了兩杯檸檬水,也給自己倒了一杯。
顧言琛打開了記錄用的錄音筆,和她講了一下注意所說信息的真實性,不能做偽證或者誤導警方,對話也就直奔了主題。
韓子愛問:“顧警官,你想了解一些什麼?”
顧言琛問:“我想了解一下你和周穎穎的關係,還有她和那些車間同事之間的關係。”
韓子愛條理清晰:“我和周穎穎曾經睡過上下床,她人還挺好的,就是很老實,膽小,胖胖的。她的業績很好,差不多是車間裡的前三,對了,她老家是忻縣那邊的。和我老家相隔不遠。她回家的時候,還給我帶過老家的鹹菜。”
“你們車間,忻縣那邊的同鄉很多嗎?”
“大概有幾名,我,陶雅,還有周穎穎都是從忻縣招工進來的。其他人則多是黎縣的,她們有點抱團。”
那些女工大部分都是從檳城附近的縣城還有村子裡招過來的。
韓子愛說到這裡,抿了一下嘴唇:“我最近聽說那邊發現了一具屍體,不會就是周穎穎吧?”
女孩頓了一下解釋說:“我雖然已經不在那裡工作,但是還經常關注那裡的消息。特彆是周穎穎失蹤以後,我總是夢到她。”
她問到了,顧言琛也就表明了來意:“屍體已經確認了,就是周穎穎。我們就是為了調查這件事來的。你覺得的周穎穎死亡,可能會和什麼事情或者是人有關係?”
韓子愛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這才穩定了情緒。
她開口道:“周穎穎出事,我建議你們查一下那個叫做孫雨詩的車間負責。”
說完以後韓子愛的目光落在了錄音筆上。
她似乎是覺得自己的說法不妥,慌忙放下水杯擺手,找補了一句:“我並不是說她是凶手的意思,而是說,她……”
顧言琛道:“我明白,對有嫌疑的人和事,我們警方都會調查清楚。”他對那個名字有些印象,“孫雨詩,她是你們宿舍的舍長,也是車間的負責?”
韓子愛道:“對,孫雨詩長得還算好看,和廠子裡的副廠長是那種關係。那邊的副廠長是個40多歲的老男人,早就有老婆的。孫雨詩因為這層關係,不把其他的人放在眼裡。那些黎縣的同事,也就跟著她一起欺負人。”
韓子愛說到這裡,似乎是回憶起了什麼,雙手合在一起,像是無意識般玩著自己的手指。
顧言琛注意到了,這是一種缺乏安全感的動作。
而且從言行之中,他還是能夠聽出來,韓子愛對孫雨詩有著一種畏懼。就算是離職一年,她現在身處舒適的環境中,這種畏懼依然存在。
偵破這種案件,切忌就是太過著急,有時候欲速則不達,而線索往往隱藏在一些不經意的小細節之中。
在和韓子愛的幾句對話裡,顧言琛感覺自己已經摸到了一把破解這一案的鑰匙。
顧言琛問:“所以孫雨詩是曾經對周穎穎進行過排擠?”
韓子愛深吸了一口氣:“車間裡來了新人,她們就會從中選擇一個人,盯上她,嘲笑她,欺負她,玩弄她,被她們盯上的人,一言一行都會被放大,被曲解。她們把那個人叫做羊……”
韓子愛繼續說下去:“一旦成為了羊,就會受到她們的欺負。”
“她們那些女人會拉群,然後群把羊隔絕在外,在群裡麵匿名嘲笑,辱罵那個人。她們有時候還會當著羊的麵耳語,嬉笑,指指點點,互相交流著羊所不知道的事。”
“羊說著什麼話,她們就會忽然大笑,還會學習羊的口頭禪,模仿羊的口音和動作。”
羊,綿軟無力,任人宰割,這樣的形容讓沈君辭想起了沉默的羔羊裡的比喻。
這樣的事聽起來很過分,但是卻很常見,不光是工廠,一些學校裡,公司裡,企業裡也會發生這種事。
隻要是人多起來的地方,就難免的有人抱團,有人落單。有領導者也有被欺負的。
韓子愛說到這裡,聲音有點發顫,深吸了一口氣才繼續說下去。
“還有,她們會有很多的套路。比如她們有的唱紅臉,有的唱白臉。羊受了欺負以後,會有人假裝是好心人安慰羊,接近羊。那時候,當走投無路,心碎傷心的羊覺得終於遇到了好人,開始對她們敞開心扉,說一些心裡話時,她們就會把知道的事情告訴其他人,甚至是公布出來,把羊推入更深的深淵。”
自己的秘密或者是抱怨,很快就會被出賣給其他人,弄得人儘皆知……
我把你當做朋友,你把我當做笑話。
這種行為,就像是在往人的胸口裡紮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