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算不出答案,那就不算了。反正那些預測在他自己身上,從未準確過。
他胸腔裡的心臟急速跳動著,一把就把顧言琛拉住了。
顧言琛頓住了腳步,有些錯愕地回頭看他
沈君辭開口給出了回應:“你可以……”他的心臟猛跳,迫得他咳了一聲,打斷了他的話。
顧言琛問:“可以什麼?”
沈君辭壓下怦怦跳著的心臟,小聲說:“可以來追我試一試。”
過去,他不能確認顧言琛的心意,可是他又很貪戀,向往那種溫暖。他一直在矛盾之中壓抑著自己的感情,既然顧言琛也喜歡他,或許他應該丟掉一些身上背著的東西。
所以他給出的答案不是答應,也不是拒絕,而是試一試。
像是蝸牛漸漸從殼子裡伸出了觸角,小心翼翼地觸碰著。
他說完了這句話,周圍的那些商鋪正好來電了。
光忽然就降臨了,那些光亮映照在沈君辭的臉上,顧言琛可以看清他的眉鋒,覆蓋雙眸的睫毛,再到瞳孔之中的光芒。
在過去林向嵐和林落去世以後,顧言琛覺得自己像是在一個長長的黑暗隧道之中,不知道出口在哪裡。
就在這個瞬間。
顧言琛覺得,整個世界都被點亮了。
他回身,往前邁了一步,隨後給了沈君辭一個擁抱。
他們可以聽到彼此的心跳,呼吸也像是近在咫尺。
沈君辭感覺到炙熱的氣息包裹住了他,驅散了他內心的寒意。
顧言琛湊近了他的耳邊道:“感謝你給我這個機會,那我就要加倍努力轉正了。”
雖然已經過了晚上十點,商場裡的人還是很多。
他們順著電梯下樓,在一樓遇到了一排抓娃娃機。
顧言琛問:“抓娃娃嗎?”
沈君辭小時候對這項遊戲沒有涉獵,這時候也有了興趣。他上次見識過顧言琛在夜市裡打槍,開口問:“抓娃娃你也很擅長嗎?”
顧言琛道:“會一點。就是好多年沒有抓過了。”
沈君辭可以預測到,顧言琛所說的會一點,大概就是又例無虛發的意思了。
一位刑警和一位法醫這時候童心大發,站在娃娃機前,準備進行嘗試。
顧言琛去兌了五個硬幣,第一個先拿過來讓沈君辭試了試。
沈君辭覺得這種盛滿了娃娃的匣子,就像是裝滿了臟器的人體。他嘗試著去抓一個小玩偶。
過去他隻看過彆人抓,自己沒有什麼手感,非常迅速敗北,直接浪費了一次機會。
顧言琛見狀,上來做示範,他不急不躁地給沈君辭講解:“這抓娃娃也是有訣竅的,爪子落下去的時候一定要對準,然後一般來說,爪子的力度是維持不住娃娃的重量的,這個時候,就需要利用慣性……”
抓娃娃機在他的手裡忽然變得聽話了起來,準確地勾住了一隻小狐狸。
顧言琛說著話,機器傳來了吱嘎一聲,那隻小狐狸就被甩了出來。
他似乎對著半機械化的東西十分擅長,那些東西在他的手中就會變得像是有生命了一樣。狙擊槍如此,抓娃娃的機器也是如此。
沈君辭看著顧言琛做得輕鬆,自己上手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好在他也很聰明,手腦配合靈活,又練習了一次,這一次已經大有進步,可以把娃娃抓起來,隻可惜還差了那麼一點,那娃娃掉落在距離出口很近的位置。
沈君辭歎了口氣,有意讓開:“還是你來吧,我的話,有點浪費幣。”
顧言琛道:“你再試試,實在不行我來幫你。”
沈君辭這才又試了一次,到最後的時候,顧言琛幫他動了一下手柄,他溫熱的手覆蓋在沈君辭的右手上,沈君辭甚至可以感覺到他握槍留下的薄繭。
沈君辭左手一按開關,娃娃非常驚險地掉落下來,準確落入。
兩個人配合著,終於抓了那個娃娃出來。
顧言琛取了兩個娃娃,遞給他一個道:“我們一人一個。”
沈君辭把娃娃接了過來,放在手中的袋子裡。
好像他和顧言琛在一起,顧言琛就總是能夠變出各種各樣的禮物來。小火車,皮卡丘,再到現在的娃娃,而且每一個他都很喜歡。
兩個人拿好東西繼續往出走,沈君辭問:“顧隊,你是什麼時候練的這技術?”
顧言琛道:“我練習這個還是因為我媽,我媽年輕的時候是個很喜歡新鮮事物的人,那時候娃娃機還沒這麼常見,她其實是自己喜歡,卻每次拉上我做擋箭牌,以我喜歡作為理由去抓娃娃。我知道她抓不到的話會傷心,抓到的話會十分開心。後來我就把早點錢節省下來,偷偷去做練習,練到了後來,我都快被那些店子的老板拉黑了。”
隨後顧言琛又和沈君辭說了一些他小時候的事。
在過去,顧言琛似乎很少講自己的家庭,說自己的童年。可是現在,他敞開了心扉。
沈君辭能夠感覺得到,顧言琛和媽媽一起長大,性格和沒有母親的他完全不同。
他從小就懂事得讓人心疼。
現在想想,顧言琛沉穩的性格,大概也和童年的經曆有關係。
他早熟,獨立,自主,從小就懂事聽話,會主動分擔家務,甚至是成為母親的依靠。
聊到這裡,沈君辭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那是林向嵐還在世的時候,經常和他念叨顧言琛。有一天他忍不住問林向嵐:“顧言琛真的比我好那麼多嗎?”
林向嵐思考了片刻,用了一個形容:“顧言琛就像是顆恒星,運行的周期固定,穩定,就像是太陽,你抬起頭就會發現,太陽永遠在那裡,散發著光熱。而你,就像是個軌道未定的行星,讓人捉摸不定,不留意點,都不知道你會飛到哪裡去了。”
他那時候很不忿,覺得林向嵐又在偏心。
直到這時他想起了這個比喻,忽然意識到,也許還有點貼切。
兩人一路走到了商場門口,沈君辭發現,在他們看電影的這段時間裡,竟然下了雨。
那雨又大又急,透著一股秋日的寒冷,隨著風刮著。
這裡雖然離他們小區不遠,但是如果這麼不打傘跑回去,隻怕是要渾身透濕了。
顧言琛看了看周圍的超市已經關門,倒是不遠處的地鐵口有小攤子在賣著雨傘,那攤位大約距離他們有幾十米遠。從地鐵出來的人圍攏住了商戶,爭搶著最後的幾把雨傘,眼看剩下的不多了。
顧言琛把手裡的包還有娃娃給了沈君辭:“在這裡等我,我去買把傘。”
不等沈君辭回答,他就轉身跑到了雨中。
沈君辭愣了一下,還是把包和娃娃放在一個大袋子中,等著顧言琛。
那包是個黑色刑警手包,一般辦案的時候顧言琛都會隨手帶著,裡麵放些證件之類。
就在他等顧言琛回來的時候,沈君辭忽然覺得腰上一緊,被人抱住了。
有個小孩子的聲音叫著:“爸,我可找到你了。”
沈君辭一手拿著東西,另一隻手下意識就把小孩子的手腕拉住,有些警覺地皺眉回身。
那小孩子帶著個帽子,遮住了半邊臉,他似乎是認錯了人,看到是個陌生人也愣住了,急忙鬆開了小手。
這時候,有個帶著口罩的男人急匆匆地從商場裡麵跑了過來,拉過小孩子,歉意道:“對不起,下雨人多,我兒子認錯人了。”
說完話他還拽了那小孩子一下:“快給叔叔道歉。”
那小孩子低頭,把臉全部藏在了帽簷下,對著沈君辭奶聲奶氣地說了一聲:“對不起。”
這並不是多大的一件事,沈君辭也沒在意。
那父子兩個道完歉轉身就迅速離開。
等那兩個人走後,沈君辭卻皺眉覺出來點不太對,可是具體哪裡不對他又一時說不出來。
男人帶了口罩,小孩帶了帽子,兩個人都有點遮遮掩掩的,以至於這事情過去,沈君辭想要回憶一下兩個人的長相,竟然印象全無。
他回頭想要再找那兩人,卻發現已經沒有了蹤影。
就在這段時間,顧言琛回來了,他發現沈君辭的神色有些異常,抖了一下身上的水滴問:“怎麼了?”
“沒什麼。”沈君辭扭轉頭道,“有個孩子認錯人了,後來他爸爸找過來了。”
顧言琛剛才遠遠看到了沈君辭在和那男人說話,也沒在意:“那我們回去吧,可惜我剛才去得有點晚,隻剩下最後一把傘了……”
那雨太大了,加上他來回跑了一段,基本上也就護住了上半身,從胸口以下就是透濕了,頭發上也在往下滴著水。
沈君辭掏出紙巾給他擦水,目光不自覺往下看去,顧言琛胸腹部的衣服沾了水,完全貼在了皮膚上,勾勒出了體型,那形狀看上去就可以分辨出
顧言琛看他呆了,奇怪問:“君辭,你愣什麼呢?”
沈君辭急忙彆開眼睛,他完全沒注意到顧言琛換了稱呼:“……你剛才說什麼?”
顧言琛撐開了手裡的傘道:“隻能打一把傘了,等下你靠近點,彆淋濕了。”
沈君辭嗯了一聲,跟著顧言琛走入了雨中,風雨有點大,一走到雨裡,耳邊就聽到了一陣嘩嘩聲,像是有人在從天上往下潑水。
沈君辭可以感覺到,有雨打濕了他的褲腳,很快膝蓋以下就全濕了。
那雨傘也就能夠遮住頭和上半身。
兩個人打一把傘有點不夠大,顧言琛的傘完全偏到了沈君辭的頭上。
沈君辭心裡一動,伸出手把傘往顧言琛的方向推了一下:“顧隊,你這傘打得未免太偏了。”
顧言琛便伸手攬過他的肩膀:“那你靠近一些,我們都不淋雨。”
沈君辭就由他攬著,低頭加快了腳步。
顧言琛的身上有一股乾淨好聞的味道,他的衣服被淋濕了,微微帶著涼意,可是手卻是暖的,透過一股溫熱。
外麵的風雨很大,在這傘下的一隅卻很溫暖安靜。
沈君辭的目光落下,正好可以看到顧言琛的腰腹。
他背得太熟了,一時職業病發作。
腹外斜肌有八個肌齒,對應八條肋骨。腹內斜肌呈現扇形,腹直肌維持腹壓,隨著呼吸輕動,腹直肌鞘在臍下四五厘米處,再往下走是白線,那是缺乏血管的一條線,直至恥骨聯合……
沈君辭忍不住目光下移,若是以前他還可以心無雜念。
現在,他似乎是和眼前的男人多了一些牽絆。
兩人一直跑到了樓道裡,顧言琛收了傘,理了一下頭發,回身看到沈君辭還在看著他。
顧隊邁步走近:“你不會發燒了吧?怎麼臉這麼紅啊。”
沈君辭彆過頭輕咳了一聲:“大概是,跑得有點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