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情人樹旁。
沈君辭又蹲下身來仔細查看:“牙齒拔得一顆不剩,處理得非常乾淨,也非常專業, 這其實是一件有點困難的事。一般來說,隻有具有一定法醫學知識的專業人士才會知道,牙齒對於屍體來說有多麼重要。”
法醫學中,專門就有法醫牙科學。這門學科就是通過人們的牙齒, 辨彆身份,判斷人種,性彆, 年齡,飲食習慣。
而現在, 這顆頭顱卻把牙拔去了。
一旁的戚一安皺眉問:“也就是說處理屍體的人有一定的法醫學知識?老師,你能不能確認臉上的傷是怎麼造成的?”
沈君辭道:“王水, 應該隻是少量,如果是大量的,連帶骨頭都會全部融掉。”
相對於普通的案件,這屍體處理得太過專業了。
仿佛背後的人早就想到,如果有一天警方發現了屍體, 可能會進行怎樣的調查。
聽著沈君辭的說法, 顧言琛越發確定,這可能是出自清道夫的手筆。
沒有完整屍體, 沒有致命傷口, 很難確認死亡方式和凶器。
證據鏈不完整,這對後續的調查以及法律審判有著重大不利。
沈君辭道:“稍後我們會進行解剖, 看看能不能確定死因, 找到死者的身份。”
白夢在一旁問:“都弄成這樣了, 還能夠找到線索嗎?”
沈君辭道:“這具屍體被進行了過度處理,這本身就是最大的破綻。”
戚一安道:“我有點懂了,多行不義必自斃,每多一個處理屍體的步驟,我們就可以看出多一些的痕跡。”
沈君辭點了點頭。
拍照勘查完成,戚一安拿來了裹屍袋把血屍放入其中。
顧言琛幫他們把屍體運上運屍車,轉身對其他人道:“對棄屍現場進行螺旋式搜索,看看還有沒有什麼線索和痕跡。”
沈君辭先一步回了市局,把屍體運到了法醫樓。
他換好了法醫服,戴好口罩和手套,噴淋消毒後進入解剖室。
解剖台下功率巨大的抽風機嗡嗡作響,除此之外,解剖室裡非常安靜。
戚一安拍照後放在一旁,開始觀察和精細測量。
尺寸,發長,標誌特征……
雖然臉部已經被損壞了,女屍的脖頸卻保留完整,胸部下方的切口非常平滑。
沈君辭指著屍體的脖頸處幾處被破壞的痕跡道:“你看看這幾處傷痕,有些什麼特質?”
屍體上有一些被灼燒的痕跡,乍看沒有什麼規律,仔細看卻彆有意義。
有些稍微深入的痕跡是圓形的點,在脖頸的左右各有四五個,像是用攪拌棒沾著化學試劑,點上之後形成的。還有一些痕跡,是順著一個方向,描的直線。
處理屍體的人非常小心,不放過任何一個傷口和痕跡,可這處理方式,卻像是給他們指了一條路。
戚一安看了一下:“這個位置……可能有皮下出血,這是為了掩蓋扼痕?!”
他比劃了一下,張開手掐住脖頸後,手指的落點正在這些位置處。
這道理就像是有人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上落下了腳印,再有人為了破壞這些腳印,在上麵印了其他的形狀,卻恰好暴露了這裡有人走過。
沈君辭點了下頭:“左右側頸部各有四到五個痕跡,這是雙手扼痕,雖然破壞了表麵,但是深層結構卻無法完全破壞。再加上眼結膜以及口腔黏膜的點狀出血,舌部咬傷,極有可能是扼死。”
“而且從扼痕留下的位置,傷口的嚴重程度,可以推斷出凶手大約的手掌,手指長度,還有力度。初步判斷,凶手是男性的可能性很大。”
隨後他打開口腔,觀察了一下舌部:“甲狀軟骨右上角骨折,舌骨大角骨折。舌下疏鬆組織有出血。”
戚一安把這些記錄以後,沈君辭又道:“屍體腐爛程度和死亡時間對不上,我還有一個猜測,這具屍體可能曾經被掩埋過。”
戚一道:“可是屍體上沒有沾染多少泥土。”
沈君辭解釋:“是放在袋子裡掩埋,後來被人挖出來的。”
密閉的塑料袋會讓屍體處於無氧環境,腐爛的程度比暴露在空氣中慢了很多。
下一步,沈君辭開始給頭顱去發,刮刀發出輕微的聲響,很快,女屍的頭發被完全剔除。
他從死者的耳後下刀,熟練一刀劃開。
頭皮翻開以後,暴露出女人的顱骨。
沈君辭接過戚一安遞過來的電動開顱鋸,小心取下顱蓋骨。
“腦組織沒有明顯損傷,腦膜和腦實質可見淤血水腫以及點狀出血,顳骨岩部少量出血。”
這些也都是窒息而死的特征。
沈君辭又提取了那隻完好眼睛之中的房水,抽了少量的心血,讓戚一安給實驗室做進一步檢驗。
全部處理好以後,沈法醫給頭部做了個骨骼掃描,輸入電腦,用於麵部重建。
解剖頭部花費了大約半個多小時,骨骼掃描重建花費了大約一個小時。
等到他們忙完,顧言琛也處理好了現場,回到了市局。
顧隊把物證存檔,交給實驗室後,第一時間就是過來旁邊的法醫解剖室,查看情況。
沈君辭問:“現場有新的線索嗎?”
顧言琛道:“物證那邊發現了一點血跡,不過已經被雨水汙染,剛剛送到實驗室去了。不知道能否檢驗出什麼。”
沈君辭還有點擔心他:“你一回來就這麼忙案子,身體還好吧?”
“那是自然,回頭給你檢查。”顧言琛看這裡屍檢已經完成,他開口問,“死者的死因找到了嗎?”
沈君辭抬頭,摘下口罩,於無影燈下望著他:“扼殺。”
望著那半具屍體,戚一安的腦中浮現出了畫麵,年輕女孩被人用雙手扼住了脖頸,她有些難以置信地睜大了雙眼,不停地掙紮,於喉嚨之中發出嗚嗚的聲音。對方持續用力,直至她失去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