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他進來的那位師哥裴正浩似乎看出了他的不對,約他吃飯,他帶著他到了一處偏僻得沒有信號的房間。
他告訴他,十三公館裡出入的都是權貴,官官相護。
就算是報警也沒有人會相信他的話,甚至最後被乾掉的,可能是他。
最好的方式就是裝作不知道,把這一切繼續進行下去。
他的其中一個目標叫做謝雨娜,那是一個單純漂亮的女孩,一笑起來會有一個小梨渦,眼睛會彎成月牙形。
謝雨娜大學畢業一年,有著無比美好的未來,她對他很依賴。
她喜歡喝奶茶,每過幾天總是要喝上一杯,一邊說著怕胖,一邊喝得津津有味。
她喜歡去各種地方玩,他帶她去了遊樂場,給她買了貓耳朵的發卡。
她還喜歡買小根的煙火棒,看著煙火點燃,直至燃滅。
她喜歡吃火鍋,明明吃不了辣,還要點上辣鍋,一邊流淚一邊哈氣一邊把肉往嘴巴裡送。
她還喜歡看電影,看到感人之處就會擦眼淚,看到害怕的地方就會往他身後躲。
這個女孩太美好了,又是如此鮮活,美好到他不敢奢望。
有幾次,他甚至話都到了嘴邊上,想要把那些事透露給她一點,可是他還是沒有說出口。
謝雨娜一直想要去情人樹,有一次他們到了不遠處,他發現了她的意圖,假裝生氣往回走。
謝雨娜拉住他:“隻要係個紅繩子就好,都走到這裡了,你的海誓山盟都是假的嗎?”
他從腳底開始發涼,仿佛是隻被彆人看穿了畫皮的妖怪。
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他是一隻早就向惡魔出賣了靈魂的妖怪。
他這樣的人,根本就沒有未來。
他無法回複謝雨娜,更給不了她任何承諾。
那天是他們第一次吵架,吵得不算激烈。
在回程路上,他對謝雨娜說:“我之所以生氣,是因為你事先沒有和我說,在我的想象裡,一輩子在一起是一個鄭重的諾言,等到我們到了那一步,我會再帶你來到這裡。我會給你帶上鑽戒,我們一起許下誓言。”
謝雨娜接受了他的這個說法。
小女孩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很快他們又和好如初。
好到他幾乎忘記了自己隻是一枚魚餌,在進行一場情感遊戲。
謝雨娜過生日,他給她買了個她喜歡的小熊蛋糕,明明應該是逢場作戲,他卻過得很快樂。
他發現,他好像真的有點喜歡這個女孩了。
已經淪為禽獸的他,被喚醒了最後的一絲良知。
後來,謝雨娜遇到了職場騷擾,女孩坐在他的對麵哭,他知道原因,卻口不能言。
謝雨娜忽然說,她感覺自己被監視著。
他意識到,他不能這樣下去了,這樣會害了眼前的女孩,還會害了更多人。
他鼓起勇氣,在手機便簽上打了一行字:“現在,和我分手。”
謝雨娜明顯愣住了。
他繼續打字。
“你說的沒錯,你正在被監視著,手機裡有監聽。”
“我也是被那些人派來的,我的身份都是假的,那些人是為了錄下來我們談戀愛的過程。”
他違背了公司的命令,如果被人發現,他可能會惹來殺身之禍,可是他顧不得那麼多了。他看著眼前的女孩,說出了一句假話。
“我是騙你的,我不喜歡你。”
謝雨娜痛哭流涕,悲傷不已。
嚴池坐在她的對麵,他這才知道,原來分手是一件這麼讓人痛心的事。可他傷害過那麼多無辜的女孩,這是他的報應。
他看著心愛的女孩終於逃出了魔掌,有些如釋重負。
從此以後,他開始和女孩不斷交往,不斷分手的過程。
他和同鄉借了備用手機,偷偷和外界聯絡。
他忍不住,又給謝雨娜打了電話過去,說明一切。
他的母親忽然病情惡化去世了,公司沒有允許他離開。得知了這些消息,他的心裡萬念俱灰,失去了方向。
他原本是為了母親得病才借錢的,可是現在的他變成了有錢人的工具,像是行屍走肉。
這個時候,一個叫做曆仲南的男人找到了他,和他打聽公館裡麵的事。男人很聰明,也察覺到了很多事。
曆仲南問了他一句話:“你打算就這樣過一輩子嗎?”
他不想。
從此以後,嚴池的內心裡似乎被種下了一顆種子,他想要逃出去,他不想這樣助紂為虐,過完自己的一生。
就在幾天以前,公館裡出事了。
在他走過走廊的時候,一間VIP房間的門忽然打開了,一個男人擦著手上的血跡走了出去。
他往裡看去,看到了躺在地上,已經沒有了呼吸的女孩。
猶如一盆冷水當頭澆下。
那個女孩他見過,是他師哥之前的女朋友,如今她被人推入了地獄,化為了一具屍體。
他被嚇得渾身顫抖,可是其他人卻是一副習以為常的表情。
李一陽叫了人過來。
幾個小時以後,屍體就被輕車熟路地處理好了,公館裡繼續正常營業。
那一晚他還被指派了去埋屍體的工作,那個袋子有點沉。他摸一下放在袋子裡的東西,有一部分是圓形的,那是女孩的頭,已經變得麵目全非,鮮血淋漓。
他和師哥裴正浩把車開到了城北的荒山,他們去山上挖坑,準備掩埋部分的屍塊。
夜黑風高,一片漆黑。
陪伴他們的隻有聲聲蟲鳴。
裴正浩輕車熟路,選了個位置,他們就從後備箱裡拿出了兩根鐵鍬。
在挖坑的過程之中,他的手一直在抖,手心出了汗,黏黏的,他不敢低頭看,感覺沾染的都是女孩的血。
裴正浩非常熟練,叼著一根煙說:“這都是今年玩死的第三個了。”
他顫聲說:“她不是你的女朋友嗎?”
“就是演戲罷了。我對她沒有什麼感情。而且人又不是我殺的。”裴正浩看著地上的袋子道,“這些女的,都是活該,貪便宜租什麼高檔房子,想著什麼天上掉下來一個多金英俊的男朋友,這世界上怎麼會有便宜又好的事情?”
他咬著牙,默不作聲挖著坑,那些女孩就算是有點天真好騙,這也不是她們該去死的理由。
她們從未做錯什麼。
就像謝雨娜,她隻是租了一個房子,交往了一個男朋友。
他問:“警察不會查嗎?”
裴正浩說:“你不知道公館會給分局那邊每年塞多少錢?而且會有清道夫打掃乾淨一切痕跡,她的死隻會被當做失蹤案,你知道這個城市裡一年會失蹤多少人嗎?很快人們就會把她忘記了。”
他用手擦了一下眼睛。
裴正浩嘲諷他:“哈哈,你居然哭了?你不會怕成這個樣子吧?”
他低著頭,繼續挖坑沒有說話。
裴正浩說:“魚餌和魚,都是掌握在釣魚人手裡的。”
他停下了動作,看向把自己引入地獄的師哥。
他已經辨認不出他的人形,眼前是個徹頭徹尾的魔鬼。
有瞬間,他甚至有衝動想要殺了他。
裴正浩轉頭看向他:“看什麼看?挖坑啊!你要是當初不求著我給你介紹工作,讓我幫你借錢,也不會到了這一步。一旦進了這個門,就是一輩子的事,你不會還幻想著出去吧?”
他對師哥道:“你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
他還記得這位師哥過去在學校裡的學生會任職,經常為了學生的事跑東跑西,他家境也不好,每天吃飯隻點幾塊錢的素菜,他喜歡穿白襯衣,籃球打得很好,很多女孩都暗戀他。
這座公館把他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裴正浩自暴自棄了,他冷笑了:“我膽子小,我怕死。像我們這樣的垃圾,能夠找到這樣的工作,能這麼苟延殘喘的活著,已經是幾輩子的福分了。”
聽到了這樣的話。
他忽然醒悟了。
該死的不是這些女孩。
該死的是他們這些膽小懦弱而又助紂為虐的人,該死的是那些□□女孩的嫖客,該死的是利用這些女孩掙錢的背後老板,該死的是那些躲在屏幕後的偷窺者!
他在心裡打定了一個主意。
這種半人半鬼的日子,他過夠了。
埋好屍體以後,他在地上做了個標記。
兩天以後,一個雨夜,他趁著無人注意,翻牆而出,開走了一輛公司的車,把女孩的屍體挖了出來。
有人想要掩埋一切,他就要讓這一切被所有人看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