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檳城商廈頂樓。
沈君辭終於趕到了這裡,陸英帶著幾名刑警,還在門口按著密碼進行嘗試。
一看到沈君辭來,他們急忙讓開了身。
陸英道:“沈法醫,我們已經把能夠查到想到的,關於甄家旭的生日都輸入了。目前,一個沒對……”
他們和頂樓平台隔了一道門,可就是被困在這裡,怎麼也上不去。
剛才他們已經試掉了六次機會,除了甄家旭的陽曆生日和陰曆生日,還輸入了甄家旭父母的生日,以及他去世前妻的生日,他去世兒子的生日。
沈君辭站在門口,接過和市局那邊的通話手機,和他們同步了一下最新的消息。
來電以後,市局的工作也已經恢複。白夢正在辦公室裡幫著他們查閱各種資料,丁局和督導組的諸位領導一邊在指揮室裡處理著今晚造成的爆炸事故,一邊在關注著這邊的抓捕進展。
談話間,他們所在的頂樓也聽到了隆隆聲,陸英急了:“不會是直升飛機來了吧?霍蕾難道是故意透露了錯誤信息?密碼不是生日?”
沈君辭思考了片刻道:“霍蕾提供的其他信息都是正確的。”
如果沒有霍蕾及時提醒他們,也許今天晚上會造成更大的傷亡。
陸英又問:“那有沒有可能是甄家旭自己變化了一下生日,比如月份加了一,日期移動了一下之類?”
沈君辭又搖了搖頭道:“如果是因為記憶力差更換密碼,就不會想到用這種方式。”
為了避免自己忘記密碼,人們會使用最直覺能夠想起來的數字作為密碼。人的歲數變大以後,往往是近期的事情記不清楚,卻對青少年時期的一些事記得特彆清晰。隨便改動數字,很可能到最後自己也忘了改動規律。
所以,問題出在哪裡呢?
隆隆聲由遠及近,越來越大,像是陰雲壓在警員們的心頭。
沈君辭低頭又想了片刻,他忽然抬頭對著手機那邊的白夢道:“白夢,你是否記得1號案件?”
白夢馬上道:“記得,我手邊就有一份資料!”
之前,他們發現係統裡的案件曾被人刪除修改過,隨後進行了案件比對,找出了被刪改的案件,並且按照報案時間的早晚順序排了編號。
1號案件就是最早的那一起。
在後續的調查裡,他們一直在尋找那些被刪除案件的改動緣由,比如有的案件是涉及了容器,有的是涉及到了失蹤礦工,還有的涉及到了基金會。
唯有這起1號案件一直沒有查到關聯案件。
這起案件是一起失蹤報案,發生在四十多年前
失蹤者名為董梁才,從檔案上看,報警信息非常簡單。
董梁才從小就父母雙亡,一直跟著爺爺奶奶長大,後來他十六歲左右離家出走,到了他的祖輩去世時,村子裡怎麼也聯係不上他。
幾年以後,派出所的戶籍民警大排查時發現,他的戶籍還在村子裡,人又找不到,就給他報了個失蹤。
在早年,由於信息技術不發達,很多所謂的失蹤案隻是人和信息對不上號,先報個失蹤,也許過幾年就會把人找到。
這位董梁才卻就此消失,再也沒有人知道他的消息。
檔案裡有一張少年的照片,看得出年齡很小,一臉懵懂。
沈君辭一直覺得這個案件很奇怪,這則失蹤案件信息很少,年代久遠,究竟為什麼會被清道夫注意到,並且進行刪除?
難道說,這個人是第一個被甄家旭殺害的受害人?
甄家旭從四十多年前就開始作惡了?那時候,他才多大?他為什麼要掩蓋和修改這一條失蹤者信息?
甄家旭和董梁才是什麼關係?
之前的工作太忙,各種事情接踵而來,讓沈君辭和顧言琛都沒有時間好好思考分析這個案件。
如今站在門外,沈君辭忽然靈光一現,有沒有一種可能……
他問白夢。
“董梁才的出生日期是哪天?”
白夢翻了一下,報出了一串數字。
沈君辭走到了那道門前,深吸了一口氣,外麵直升飛機的聲音消失了,可能飛機已經停在了天台上,四周圍一片安靜,如果門再不打開,他們就來不及阻止甄家旭逃走。
沈君辭穩定了一下心神,手指按下,這已經是第七次輸入密碼了,如果還是錯誤,那麼隻剩下三次機會。
輸入完成。
安全鎖發出了滴滴兩聲。
門打開了……
他猜對了,甄家旭之所以刪除那一份失蹤信息,是因為甄家旭就是董梁才。
隨後,沈君辭聽到了一聲槍響。
.
就在一分鐘前,甄家旭站在頂樓上,迎接著緩緩降落的直升機,他站在不遠處的安全位置,等著直升飛機降落停穩。
甄家旭立在黑暗之中,借著酒意,回憶著自己的一生。
他本來叫做董梁才,爸媽在他出生後不久就因為洪水去世。他被放在一個浴盆裡,漂流了很久,活了下來。
他的爺爺是個愛喝酒家暴的老頭子,動不動就發瘋打人,奶奶有張刀子嘴,每天念叨他,彆的長輩也對他不好,他隻能穿著彆人給的舊衣服舊鞋,在家中受儘了欺負和白眼。
小學結束,他被當做勞動力,下地乾活。
快到十六歲時,他決定逃離那個家,外出打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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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偷了家裡積蓄的兩百塊錢,坐著汽車來到了檳城。
那時候的汽車站還是舊站,他是個剛剛進城的鄉巴佬,看著哪裡都覺得稀奇。
城市裡剛剛經曆過變革,開放不久,百廢待興。汽車站旁擠滿了想來大城市淘金,做著發財夢的年輕人。
到處都很亂,有著飛車黨,小發廊,還有各種的派係。
他在汽車站旁找了個不需要登記身份證號,一天十塊錢的黑旅館,然後就開始找招工信息。
他那時還不到十六歲,很多正規招工的地方都不收他。他住了幾天旅館,錢快要花完了,越來越焦急。
旅館隔壁的房間裡住了三名男人,他在公共洗漱間見過他們。那三個人之中,為首的一位叫做甄家旭,能說會道,另外兩個人一個外號叫做胖蟲,另一個外號叫做三杆。
甄家旭看出了他的窘境,他主動找到他,說可以帶著他一起挖礦發財,還說這工作不用身份證,年紀小也沒關係。
甄家旭說自己認識礦上的人,是個熟練工,回頭帶著他去挖礦,三年就能回老家蓋房子,五年就能夠回去娶老婆。
為了表示誠意,甄家旭出手很闊綽,帶著他去吃了一頓羊肉火鍋,喝了幾瓶啤酒以後,大家就開始熟悉起來。甄家旭告訴他,他們要在外麵逛謊稱是同鄉,互相照應,這樣彆人看他們人多勢眾,才不會欺負他們。
甄家旭和他長得有八分像,連聲說要把他當做弟弟,和他兄弟相稱,還給他起了個假名字叫做甄家明。
甄家旭對他特彆好,給他買了衣服和鞋子,就像是他的親哥哥一樣。他甚至在這些剛認識的朋友身上,感受到了家人的溫暖。
出發的前一天,他們去個錄像廳裡看了電影,他們死心塌地認了甄家旭做大哥,決定要一起掙錢,混出點人樣來。
他懷著滿心的向往,跟著他們一起去了檳城北的一座礦裡工作,礦在深山裡,有個深深的礦洞。
那座礦有開采證,就是一切不是那麼正規,被個私人老板倒手承包了,他沒費什麼力氣,就變成了那裡的一名礦工,每天和另外三個人一起勞作。
第一次下井,他又害怕又稀奇,後來他漸漸習慣了這一切。
礦上包吃包住,工資給得也很高。
一個多月過去,他第一次拿到了工資,也很快就和礦上的其他人混熟了。
在一天晚上,他起床上廁所,聽到甄家旭和另外兩個人在外麵抽煙聊天。
他很好奇,趴在牆角偷聽他們說話。
甄家旭說:“時間差不多了,我們準備明天動手吧。”
三杆問:“具體要怎麼做?
甄家旭說:“礦下黑乎乎的,什麼都可能發生,引到沒有人的地方,就用石頭砸了頭,說是意外。”
胖蟲問:“殺了他,他家裡人不會找過來吧?”
甄家旭道:“不會,我問清楚了,他是個孤兒,家裡隻有爺爺奶奶,又沒證件,沒人知道他在這裡工作,回頭我們和礦主商量賠錢私了,分錢走人,不會被發現。”
三竿道:“行吧,大哥,回頭你動手,我們配合你。”
後麵三個人還商量了一些細節,比如怎麼施行,要訛詐多少錢,怎麼分配一類。這幾個人也是第一次乾這種事的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