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小姐去年成了婚,因為她哥哥弟弟要麼死了要麼吸了洋煙不頂用, 顏小姐作為嫡女, 必須出來撐場麵。
她沒能如願嫁給江子鈺, 顏老爺也打算把家放在她肩上,便招了個門第不及顏家的女婿,但那女婿命薄, 招過來的第四個月, 發了急症死在了屋子裡。
外頭就有人偷偷的傳她克親, 說是哥哥弟弟都被克死了,如今丈夫也死了,還傳得有板有眼。
顏老爺向來不信命,他下了命令, 哪個敢嚼舌根就拔了舌頭。
雖說如此,但是話還是傳到了顏小姐的耳朵裡,她近來幾年樣樣不如意,招個丈夫是不喜歡的, 偏偏死了還讓她受罪, 再有顏家的擔子太重, 她有心無力,愈發煩躁。
她再也不似少女時那般能故作溫雅,她憋不住心裡的怨氣,成了一名脾氣古怪的女人, 說話已然陰陽怪氣。如今看見了關玉兒, 仿佛是新仇舊恨加在了一塊, 不膈應她兩句就是不甘心。
舊恨是指當年參加江林月十七歲生日時,關玉兒搶了她風頭,不僅讓江大少爺的眼光追著關玉兒跑、讓她沒了機會,還讓她丟了大醜。
新仇就是今日,她一見關玉兒仿佛是指尖被按進了一根刺,從皮肉疼到骨子裡,鑽心的鈍痛到令她咬牙切齒。
憑什麼?憑什麼她活的這樣好?還愈發光鮮亮麗。
她瞧見方金河握著她的手,兩人姿態親昵,她望見周圍人驚豔的目光,她看見關玉兒竟是愈發美麗迷人,似朵被悉心照料的盛開的嬌花。
為什麼她能輕而易舉得到彆人夢寐以求的東西,如此舉重若輕。而偏偏她的丈夫又是頂好的男人,據說連彆的女人一眼的不看。
不過是憑著一張臉,不過是靠著男人!
顏小姐話音剛落,渾身忽的發冷,她瞧見方金河戴著一副細邊的金色邊框眼鏡,那眼鏡一旁還有條細細的金色的鏈子,瞧著斯斯文文俊美漂亮,但她說話的那一瞬間,她看見那雙眼睛如狼虎一般挑了開來,冷意從他眼珠子蔓延到她身上,顏小姐渾身一個哆嗦,那方金河甚至朝她走了半步!
看起來就像立刻要拿槍崩了她一樣,顏小姐這一瞬間緊張得喉嚨乾澀,甚至連忙退了一步,她額頭上冒著細汗。
但是方金河隻走了半步再也沒有前進,他什麼也沒做,又繼續和顏老爺打著太極。
關玉兒在他手心摳了一下,示意他彆衝動。
關玉兒對於這種沒有意義的挑釁的話一概不理,理她是浪費時間。
關玉兒是屬於上元商會會員中大佬級彆的人,一個被她遠遠甩到了後頭的顏家的繼承人挑釁她?還是這樣沒意義的話,她可沒資格得的她的回答。
關玉兒輕笑了一聲,她眼睛微垂,看起來十分溫柔,但是又有一種睥睨、輕蔑、嘲弄的意味,她稍微往前走了一步,方金河立刻就與顏老爺辭了彆跟上了她,不再與顏老爺假意寒暄。
顏小姐看著關玉兒和方金河的背影,她在原地咬牙切齒:“父親,這位方先生如此不知禮數!他這是不將您放在眼裡!”
“他運道好,如今正是如日中天,手裡的生意紅火,還是上元的商會會長,自然是氣焰大些的。”
“他根基淺薄,還這樣囂張,總有一天會栽。”
顏老爺冷冷笑了一聲:“快了,很快。就他這個惟妻是從的模樣,也不過個留得住運氣的,男人得殺伐果決,如今連開個會都要帶上嬌滴滴的太太,勢必要礙手礙腳給他拖後腿。”顏老爺眼珠子一轉,看著自家女兒,“待會要是出了事,你就坐在原地彆動。”
顏小姐莫名又打了個寒顫。
……
上元商會的大樓比德都商會氣派得不止十倍,上元商會甚至有好幾棟樓,都是洋人設計建造的,裡頭寬敞明亮,地板都鋪上了大理石。
樓房有三層,大會議室在中間的二樓,整個會議室差不多占據了二樓的三分之二。
方金河和關玉兒進場的時候,大多數商戶都已經到場了。
洋洋灑灑坐了錯落的坐著。
常年占據第一的江家的代表江子鈺已經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方金河關玉兒分開,方金河作為上元的商會會長,必須主持會議,他在最前麵坐下。
他左手邊是江子鈺,右手邊是千鶴小姐。
千鶴小姐帶了三名保鏢,兩名是日本軍官,一位居然是程棠。
關玉兒對此有些詫異,不過這位程棠兄的路子她向來摸不清,也就不深究,隻要方金河說他可信,就是可信。
關玉兒坐在右四的位置,孫生在她後頭站著。
她一坐下,諸位的目光就定在了她身上。
位置並非全是按照利潤順序排的,也有人帶著家屬來,比如顏老爺就是。
這顏老爺的位置已經在十幾了,顏小姐就坐在他旁邊。
可方太太這個位置不尷不尬,既不是貼近方會長,還是在前十的位置,仿佛是來開會的、說得上話的會員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