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麗絲菲爾看著東方雪紀。
從昨天晚上開始,她覺得自己逐漸瓦解消散,從內部升騰的痛苦擠壓著她,讓她像一個從夢幻中催生出的泡沫,現在終於要被現世打碎了。
她才想起來,哦,原來這還是在聖杯戰爭啊。
原來這不是一場可以用和平的方式結束的戰爭啊。
原來……這場戰爭不論以怎樣的方式進展著,都和她沒有關係啊。
她的結局從一開始就確定了……
愛麗絲菲爾一整夜無法入眠,她聽到切嗣躺在她的身邊,呼吸平穩,切嗣一定是睡著了吧。
所以她不想發出聲音。
但是,在她將要入睡的時候,她聽到切嗣翻了個身,她的丈夫突然緊緊抱住她,渾身發抖:“……愛麗,我後悔了。”
“我們逃跑吧。”
“……”愛麗絲菲爾陷入沉默,她在努力讓自己的語氣平穩下來,這樣才能讓切嗣相信她是發自真心這樣說的:“切嗣,為什麼會這樣想呢?”
衛宮切嗣的聲音沉悶又顫抖,他說的很快,像是怕自己會把吐出口的話收回來一樣:“我想通了,這場戰爭完全沒有必要,人類的幸福應該由人類自己去爭取,東方雪紀就是個很好的例子。我們可以隱居起來,我可以去當保鏢,當保安,我之前存了一大筆錢,養你和伊莉雅也不會有問題……”
愛麗絲菲爾:“……舞彌要怎麼辦呢?”
“不用管她……她也可以去當保安,她身手很好,”衛宮切嗣少見地露出毫不負責的一麵,他說:“舞彌一直都想當幼兒教師,她想和小孩子在一起,讓她去吧。”
是嗎,那很好啊,和小孩子在一起,身上所有的傷痛都被撫平了。愛麗絲菲爾怔怔地想,她又忍不住問道:“我和伊莉雅要怎麼辦呢?”
切嗣說:“伊莉雅可以去上普通孩子的學校,遠阪家的小凜和小櫻現在就在普通學校上學,伊莉雅是活潑善良的好孩子,在那裡一定也會收到歡迎的。”
然後,愛麗絲菲爾也可以做點自己喜歡的事情,她其實很有些藝術天分來著,曾經嘗試用白雪堆出他們一家三口的雪雕,用白雪堆出的他們是冷冰冰的,卻最終交融在一起,永遠不用分離。
她可以做雕塑,可以學習繪畫,可以唱歌,可以大笑大叫。
伊莉雅也會健康快樂地長大,他們會遠離冬木市,再也不回來了。
他們沉默了好一會。
夜晚是寬容的,輕柔的月色包裹了沉溺在夢鄉中的人。
第二天的早晨,愛麗絲菲爾醒來的時候,她想到了童話故事《海的女兒》,“月光照在海麵上的時候,彩色的燈就都亮起來了……大海的女兒在王子的婚禮上跳起舞蹈……她跳舞的時候,腳尖像踩在刀尖上……”她能否感到疼痛呢?還是說已經做好了選擇之後,就不會再覺得疼了呢?
其實這不是愛麗絲菲爾最喜歡的一篇故事。
但她隻是不可避免地想起來,她想起海的女兒消失後,就變成的大海上的泡沫。
……那是一個關於信仰的故事,美人魚沒有永恒的靈魂,小美人魚用她的高尚為自己贏得了永恒。但愛麗絲菲爾從沒有想過自己的靈魂會去什麼地方,他在想著另一間對她而言最重要的事情。
於是這一天的早晨,她對切嗣說:“切嗣,對不起。”
“昨天晚上……隻是一個美好的夢境。”
她看到切嗣在用痛苦的眼神看著她——啊,恐怕像昨天晚上那樣不負責任,徹底放鬆下來,好像他的世界就隻剩下他們三人……這已經是切嗣能做的到的最勇敢的嘗試了,她的丈夫是一個心軟的人,隻要有人在求助,或者他認為對方在求助,他都會忍不住去幫助對方。
但他卻決定在這一刻放棄這個理想。
可能就和他說的一樣吧,因為雪紀的存在,他們的很多想法都被改變了,就連切嗣自己也向她承認過,他開始懷疑自己幫助他人的心情,是否是出於一種“自我保護”情節。
這樣的切嗣總會讓她充滿憐惜,但她絕不會因為憐惜就縱容對方,因為她知道切嗣不需要,所以她每次都會說:“切嗣,你需要自己在這其中尋找一個平衡。”
她是幫不上什麼忙的。
她隻能努力讓切嗣放鬆一些。
但是今天,她連這一點也做不到了。
“切嗣,我有一個很自私、很自私的想法……”她小聲說著,用手攥緊了衣角:“切嗣,你昨天說過了,你已經不再對聖杯有想法了,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