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1 / 2)

法帳中的大和尚們也都循聲望了過來。

淨涪點點頭,答道:“請師伯放心,弟子都準備妥當了。”

清篤大和尚看了看他,沉吟片刻,到底還是傳音問道:“真的決定了?不改了?”

既用的是傳音,就意味著這是一次私下裡隱蔽的詢問。

淨涪沒有直接回話,而隻是輕輕地一頜首,以表示自己的態度。

清篤大和尚看見,也沒再多說什麼,微一點頭便作罷了。

過不了多時,法帳裡的大和尚就都齊全了。所以很快地,就有知禮僧前來相請。

妙音寺方丈清源大和尚從座上站起,團團環視法帳中一眾大和尚,目光在淨涪身上停得一停,便道:“時辰到了,我們出去吧。”

淨涪作為法帳中最年輕的弟子,理所當然地排到了最後。而幾乎是每一位出帳的大和尚,在他們踏出法帳之前,都有意無意地往淨涪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作為藏經閣的大和尚,清鎮大和尚特意陪著他留到了最後。

到得這法帳裡隻剩下他們兩人的時候,清鎮大和尚轉頭看向淨涪,竟難得地笑了一下,悠悠然問道:“怎麼樣,怕了嗎?”

迎著這位長輩的目光,淨涪很誠實地搖了搖頭。

清鎮大和尚極其仔細地打量過他,便就轉過頭,揚袖踏步,出了法帳。

淨涪微微啟唇,跟在清鎮大和尚身後往前走。

淨涪不知道其他大和尚離開法帳的時候都是什麼模樣的,但當他一步踏出法帳的時候,他能清楚地感覺到來自四麵八方的、帶著各色意味的目光。

近的有近在咫尺的知禮僧,有已經在法場中落座的一眾大和尚、比丘、沙彌以及熙熙攘攘的信眾,遠的……

還有未曾親臨妙音寺而隻以諸般神通注視著這邊廂所在的景浩界諸位大修士們。

所有、所有投注到淨涪身上的目光,都沒有逃過淨涪的感知。

——那是他腳下這片大地或者說是這一整個世界給予他的支持。

淨涪全沒去看,他微微垂了眼瞼,平淡且自然地跟在清鎮大和尚身後,緩步踏入法場之中。

隨著他在他自己的法座上坐下,法場邊上的沙彌僧高高地拉起木柱,揚手放下,任由這根結實的木柱重重地敲打在洪鐘上。

“當……當……當……”

渾圓厚重的鐘聲響起,幾乎直入每一位聽眾的心底,滌蕩心魂,將那諸般繁雜心思全數震散撲滅,不留一點痕跡。

又是一日的法會正式開始。

淨涪端坐在法座上,配合著其他大和尚,完美地完成前半部分的法會,半點不招人眼球。可當大日緩緩從山頭攀升的時候,當諸位大和尚一齊停下動作,當今日裡的知禮僧越眾而出,站立在法會前方一側,對著場中所有人提起他的時候,他便是再收斂內藏,也再無法將他自己從彆人的目光中分離開去。

不過淨涪此刻也沒有這個想法就是了。

知禮僧已經退到一側,完全地將重心讓給他了。

淨涪從法座上站起,轉出一眾大和尚們的位列,先向大和尚、各方信眾們躬身拜過,才來到法場中央那仔細收拾布置過的法台。

法台不大,九尺見方。上方並無甚裝飾,唯得一蒲團以供淨涪安坐。

淨涪踏上那九級台階,直上法台中央,在蒲團上結跏趺坐。

坐定後,他略略理了理身上的袈裟,才抬眼往下方掃視了一圈。

他掃過法場下方那擠擠攘攘的人頭,看過那些大和尚們投落在他身上的複雜目光,也迎接上那自景浩界各處投遞來的眼神,半響後,他複又垂落眼瞼。

眼瞼落下的那頃刻間,淨涪頭頂衝出一道金色的佛光。佛光在他身後鋪展出瑰麗的色彩後,須臾一收,凝成一尊虛淡的金身佛陀。

說是虛淡的金身佛陀,卻也比當日在莫國分寺初初顯出時候要凝實得多,起碼不是那時候隻得幾線金色光芒勾勒出一個影子的模樣了。

本就在下方法場上屏息靜等的信眾們見得這尊金身佛陀虛影,到底按捺不住,瞪著眼睛重重地倒抽一口大氣。如果不是他們還記得這會兒是什麼場合,什麼地點,他們怕是能直接叩頭下去,大禮跪拜不已。

相比起這些信眾們,場上的諸位沙彌僧、比丘僧和大和尚們卻要冷靜得多,雖然多是驚歎訝異,但也都還能把持得住,不至於太過失態。

法場中眾人的反應,淨涪並不如何在意。他身後的那尊虛淡佛陀金身也並不覺得如何,它很隨意地探手一拿,手中便抓住了一棵菩提樹。

或者說,是菩提幼樹。

它將這株菩提幼樹往它身後的空地裡隨意一插。

那本來不及人高的菩提樹入土便紮根,迎風便長,不過眨眼的功夫,這菩提樹就長成了一株鬱鬱蔥蔥,幾乎將四分之一個法場地遮蓋了的繁茂植株。

這株菩提樹剛剛長成,便有一道碧青碧青的靈光光柱自遠方躥來,落到菩提樹濃密的樹冠上。

清見大和尚抬眼見得這道靈光,臉皮禁不住一個抽搐。

旁人不知,他還能不清楚麼?這道與這株菩提樹同出一源的靈光光柱,分明來自他天靜寺的後山所在,來自他們寺裡的那株菩提樹!這麼柱大的一道靈光光柱,也不知道下一次的千佛法會會是個什麼情況…….

清恒大和尚瞥了他家師兄一眼,不等清見大和尚注意,便飛快地將目光撥開了。

清見大和尚簡直要被自家師弟氣笑了,他狠狠地瞪了他兩眼,才算是去了胸中的那一口鬱氣。

不然,即便他是天靜寺的主持,又能怎麼樣呢?

他是能阻止得了後山那株菩提樹,還是能攔得下麵前的這株菩提樹?是能找淨涪這個師侄討回些什麼?

他拉得下這個臉麵麼?!他能那樣做麼?!

不能!

都不能!

甚至他想來個眼不見為淨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