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1 / 2)

重生之出魔入佛2 柳明暗 12842 字 7個月前

羅漢......

整個禪房裡的大和尚俱都沉默, 如若不是還有筆尖刷過紙張的細微聲響時時響起,這禪房怕還要更靜得可怕。

淨涪也隻閉目靜坐,任由這些大和尚們各自思量。

這些大和尚其實也不是真被歸真和尚的身份震懾, 隻不過是有些舍不得早先擬定的種種部屬而已。

雖然這些時日以來,妙音寺一眾大和尚全都忙得團團轉,各個恨不能少些事情砸落到自己頭上, 但即便如此, 傳布沙彌尼法脈一事,也始終擺在各位大和尚案頭上。他們為這事煩惱奔忙了許多時日, 現下忽然告訴他們, 不必做太多......

不說彆的,單隻這些日子以來損耗的心力就足夠他們心疼的了。

清源方丈忽然歎了一聲,“果然不愧是慧真祖師......”

此時禪房裡本就安靜得很,清源方丈又不曾特意壓低了聲音,他這麼一開口後,所有人也就都聽到了。

各位大和尚愣怔了一下,當即便回想那段時日以來恒真和尚的做法與姿態,片刻後,也是各各在心裡歎氣。

顯然是都回過味來了。

清源方丈掃視過各位大和尚, 目光在其中幾位大和尚麵前停了一停,道,“那這件事就暫且擱下吧,其他調整先都停下。至於皇甫明欞......”

皇甫明欞先得了淨涪弟子銘牌副令,後又親上妙音寺, 決心堅定,妙音寺縱然在傳布沙彌尼一脈上決議反複,也不能將人家直接摞在那裡,總得有個合適的安排。

清源方丈看向淨涪,“不如就在我妙音寺附近山脈上修建一座尼庵,讓皇甫明欞在那裡修行。日後再有女子決心皈依,就也送到尼庵去,如何?”

淨涪點頭,“方丈師伯安排甚是合理,弟子沒有異議。”

皇甫明欞作為淨涪的記名弟子,一應安排本就得在淨涪麵前過一遍,如今淨涪沒有異議,萬事也就好安排了。

果然,清源方丈就開始給皇甫明欞圈畫出妙音寺能夠給予她的幫助。

“皇甫明欞如今還沒有行皈依禮,到得她過了皈依日之後,再讓她接掌尼庵。而目前景浩界沙彌尼一脈基本沒有前人,皇甫明欞若要修行,必得有人指點,這樣,每月我妙音寺的小法會,皇甫明欞都可以前來聽講,寺裡藏經閣收藏的經典,依據她修行的進程,允她......”

皇甫明欞修行的每個階段,以及方方麵麵需要得到的幫助,清源方丈都為她想到了,且擬定的解決辦法也甚是公正可行,淨涪聽過一遍,沒覺得有什麼不妥,於是便一一點頭,同意了清源方丈的安排。

到得清源方丈好不容易將這些條規、草案都說完之後,淨涪站起身來,合掌向清源方丈拜謝。

“多謝方丈師伯勞碌。”

淨涪心裡很是清楚,清源方丈如此用心儘力,有一部分確實是為了沙彌尼一脈的發展,但更多卻是在為他考慮。

沙彌尼一脈是他先起意發展的,皇甫明欞也是他的記名弟子,所以這些原本都是淨涪應該費心解決的難題。

清源方丈掌理妙音寺諸事,禪宗一脈的諸多事宜才是他真正關注的重點所在,在景浩界中開先河的沙彌尼一脈如何,皇甫明欞又如何,清源方丈縱然再慈悲心腸,也難在妙音寺真正獨立於天靜寺之外這個重要的當口分心他顧。然而他就是將心思分派到沙彌尼一脈上了,他真就為了皇甫明欞的修行多方權衡諸般籌謀......

清源方丈笑得甚是輕鬆。

“這些事情還是我們做來最是熟手,若換了你來,怕就得再多費些心力了。趁著我們現下還有餘力料理這些瑣事,不必勞動你,那你就該抓緊時間好好修行才是,莫要耽誤自己。”

他最後端正了臉色,認真與淨涪說道,“你走得越遠,我等才能看得更遠。”

對於清源方丈這樣的說法,淨涪卻很不讚同。

“方丈師伯這話大謬。修行隻在各人,我走過的路隻是我個人的,不說我現在還沒走出多遠,縱然我真走遠了,方丈師伯也都看見了,看見的也隻是我的路,難道方丈師伯就能從你那邊的修行轉到我這邊來?難道方丈師伯沿著我走過的路走就真的能走得更遠?”

淨涪正色道,“不是這樣的。”

“道在己身。”

“此間世界多如恒河沙,此間世界大道三千,茫茫天地間,每個人都立在自己的起點處,人身不同,起點不同,人心不同,我道不同。既然起點各各不同,道亦不同,那又如何會有一個相同的終點?”

“方丈師伯為我等師長,有意為我等後輩解決諸般難題,讓我等後輩得以安心修行。弟子甚是感激,但若方丈師伯認為我現下走得比方丈師伯遠,以後也有機會可以走得更遠,就覺得我走向的前方是你們注視的方向,就大錯特錯了。”

淨涪識海裡魔身與本尊儘皆沉默。然而,比他們更安靜的,卻是這方丈禪房裡的各位大和尚。

連那些原本拿著筆一刻不提地批複卷宗的大和尚們,也不自覺地停下了手中動作,任由那筆尖上的墨水滴落在卷宗上,形成頑固而難看的墨漬。

清篤大和尚也不曾料到淨涪居然當著他們這禪房的大和尚的麵駁斥清源方丈,也不曾料到淨涪竟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他一時看看清源方丈,一時又看看淨涪。

他擔憂清源方丈,憂心他會因此起了心結,反妨礙了自己的修行。

清源方丈對淨涪本是一片好意,卻硬生生被淨涪當著所有師兄弟削了臉麵,實在很容易下不來台,而且淨涪這一番話的論點也頗為古怪,道理確實是有些道理的,但乍一聽卻很彆扭,不是常人慣常所通悟的道理。

他也很擔心淨涪。

淨涪這番說法很新奇,萬一清源方丈甚至是其他師兄弟不能接受,那麼就算各位師兄弟不跟淨涪計較,也不會想去教導、扭轉淨涪的想法,淨涪以後在妙音寺裡的日子也不會像現在那樣順心。

誠然,以淨涪目前的實力以及他在佛門乃至整個景浩界的影響力,淨涪表麵上的待遇不會有什麼不同。

可人心一旦有了隔閡,縱然再不明顯,其中的差異也很是明白。且淨涪一直都將他們這些師長視同親近長輩,若他們這些人態度有變,隻怕淨涪會很難過......

清篤大和尚一時間想得確實有些多,但從他側旁清顯、清鎮兩位大和尚幾乎與他一模一樣的細微表情來看,想得這般多的,不僅僅隻是他,還有那兩位大和尚。

清源方丈定定直視淨涪的眼睛許久,一直沒從他眼中發現悔色與妥協。

他心下微微一歎,自己移開了目光。

一直注視著這兩人的清篤、清鎮、清顯三位大和尚心沒能安穩放下,反而提得更高了。

清源方丈不管他們,也不管其他各堂各院的掌事大和尚,隻問淨涪道,“你不怕我生氣?”

淨涪就答道,“怕的,但我更怕方丈師伯你總這般想,耽擱了自己,更怕寺裡所有師長都這般想,也一樣耽擱了。”

“最可怕的從來不是被彆人放棄,而是被自己放棄。”

“方丈師伯,你要放棄你自己嗎?”

這樣太過尖銳的言語壓得整個禪房的空氣都有些窒息。

清源方丈沉默了許久。

這禪房裡再沒人敢作聲,連淨涪都仿佛不想再刺激清源方丈,收斂了。

“我不可能放棄我自己。”

很久之後,清源方丈才答道。

“我也絕不可能要求一眾師兄弟為了後輩、為了妙音寺的法脈傳承放棄他們自己。”

不過一個呼吸間,禪房裡的空氣都鬆快了許多。

然而,清源方丈很快又將目光轉落到淨涪身上,臉色格外的平靜。

“淨涪,你那番道理是怎麼出來的?”

淨涪全然不怯,答道,“方丈師伯,我妙音寺傳承的法脈是為禪宗法脈。你當知禪之一字的意義。”

清源方丈乃至清篤等一眾大和尚誰都沒有答話,卻又都暗暗回答了這個問題。

禪,即禪那,即靜慮。

淨涪知他們此刻都在思考,便又問道,“如何入至靜境,深入禪定?”

收攝心神雜念,直至一念不動,一塵不起,便至靜境,便入禪定。

“我等俱都知道如何收攝心神雜念,也竭力想做到一念不動,一塵不生的禪定境界,可是,心神雜念各有不同,能夠做到收攝心神雜念的方法也都各個不一。”

“便如我與方丈師伯......”

清源方丈與此間坐著的諸多大和尚都很是不俗,並不需要淨涪多說,就已經明白了淨涪的意思。

淨涪看他們麵上表情,也漸漸地停住了話頭,讓他們自己整理思緒,收拾心情。

清篤大和尚等了一會兒,等到清源方丈的氣息舒緩下來,方才開口插話道,“淨涪啊,你道理不錯,卻有些失了人情。”

這就是在打圓場了。

淨涪心知肚明,聽清篤大和尚這般說,並不生氣,反而向清篤大和尚稽首一禮,“請師伯指教。”

清篤大和尚團團掃過一眼這禪室裡的各位大和尚,“我等身為師長,有師長的責任,這責任落在我等肩頭上,要擔起這份責任的心思卻出自我等本心,本心若有礙,於我等修行同樣不利。且我等並不是要放棄修行,放棄我等自己。”

清篤大和尚並不是隻想給淨涪打圓場,他也是真的想要反駁淨涪。在他看來,淨涪方才的舉動太過慎重了。

那本隻是一件小事。

“我等不過是因本心暫且停留,並沒想要在這些雜事中花費太多的時間。待到身上責任完成,我等尋到托付之人,便會將諸事托付過去,繼續尋找前行的道路。”

“我等從來沒想過要放棄自己。”

淨涪看著清篤大和尚片刻,慢慢地笑了起來。

責任與道路,集體與個人,這裡頭的分彆從來隻在人自己心中,取舍也多有不同。

淨涪沒有資格去評判誰優誰劣,但不可否認,淨涪更喜歡清篤大和尚的做法。

淨涪向著清篤大和尚合掌一禮。

清篤大和尚還得一禮,臉上卻不見喜色,反倒更端正凝重了幾分。

果不其然,不過片刻,淨涪就又問他。

“敢問師伯,責任從何而來?”

清篤大和尚斟酌著回答,“因他人希冀而來,因自己期待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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