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修為確實也有所進益不假,但卻是借了他的光,才有這一回進益的,心魔身心裡也是有數。所以哪怕修為有所精進,這會兒也算不上多高興。
本尊在一旁靜默,沒有作聲。
都是淨涪,一身修為精進,則三身修為都有進益。既然這樣,誰先踏出這一步,又是誰借了他人的光破開瓶頸,又有什麼關係?
但這話本尊也不會明說就是了。
本尊等了會兒,等佛身與心魔身儘皆了宣泄了心頭的那一點氣,方才抬起手來,攤開手掌讓佛身與心魔身細看。
涉及正事,又是本尊開口,佛身與心魔身即便心下仍有彆的心思,這會兒也儘皆收斂了,定神去看本尊的手掌。
‘這是?’
佛身及心魔身兩人打量了那道白光一眼,也是不甚明了,一時齊齊轉眼,望向本尊。
本尊微微搖頭,‘我也不知曉。’
心魔身又問道,‘那它是怎麼來的呢?’
本尊也不遮掩,答道,‘在最後上香的時候。’
他頓了一頓後,又說道,‘仿佛是與景浩界世界有些關係。’
佛身先前一直在沉默,如今聽得心魔身與本尊的對話,也終於開口了,‘既然是與景浩界世界有些關係,那應當是能夠收下的。’
心魔身也是點頭。
本尊也就將那白光收了回去,‘自然。’
收好這道白光,本尊狀似不甚在意地詢問道,‘十行饒益行境界之下,是第三行的無恚行?’
心魔身一聽本尊的這問題,就猜到了本尊會在剛才特意顯出那道白光的用意了。
將那道目前用途還有些不明的白光與他們過目是其中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大概則是緩和他與佛身之間的氣氛,來和稀泥的。
但這個台階,心魔身也沒有拒絕,他這一時也就沒再作聲,隻聽著佛身說話。
‘不錯,十行中的第三行,便是無恚行。’
本尊又問道,‘那慧真羅漢,似乎也是在這一個台階上?’
佛身點頭,‘是。’
本尊也和心魔身一般沉默了下去。
佛身團團看過本尊及心魔身,低聲道,‘嗔是心中火,能燒功德林,欲行菩薩道,忍辱護真心。’
無恚行,就是要修忍辱。
本尊默默地接過佛身的話頭,數道,‘忍有耐怨害忍、安受苦忍、諦察法忍。’
他這些年也不是白過的,這些佛門常識,他都懂。
所謂耐怨害忍,也就是說對冤家仇敵要寬容忍耐,以德報怨,冤家宜解不宜結。而所謂的安受苦忍,則是說生活中的痛苦,不論是天災還是**,都要能夠忍受。至於諦察法忍,則是指對佛法須得深刻信仰,堅定不移。
這三種忍辱修行,又名生忍、法忍、無生法忍。
佛身微微垂落視線,不去看心魔身和本尊,低聲道,‘佛說我得無諍三味,人中最為第一,是第一離欲阿羅漢。’
他念誦了這一句《金剛般若波羅蜜經》中的經文,才又道,‘世尊讚頌無嗔無恚,想要參悟佛理,諸般色相是空,諸般煩惱相也是空。一切皆空,故而無嗔亦無怨。’
佛身說完,就低下頭去。
整一個識海世界裡,這一會兒儘皆沉默。
好半響後,心魔身開口打破了這一片沉默,‘我可以忍讓一年,也可以忍讓十年,百年,乃至千年,但不可能忍讓一世。’
他說話的聲音不重,隻是平平淡淡的,在述說一個再簡單也再明確不過的事實。
本尊聽得,微微點頭,也應聲道,‘確實。’
佛身似乎是早在今日之前,就已經想到了這一刻,也早早就思考過這個問題了,但又似乎僅僅隻是靈台清明,心頭自有答案浮現,以致他這一刻極其的平靜安和。
‘不需要一世忍讓,’他道,‘甚至不必忍讓千年乃至百年,佛法修行,非是隻叫人忍辱,其實隻是要降服心猿,把持意馬,不讓尋常雜念擾亂心境。其他,自有因果循環往複,報應不爽。’
心魔身和本尊聞言,各各調轉了目光,上下打量佛身。
心魔身想了想,又道,‘這很不容易。’
心魔身修持的就是心魔一道,自然知道這說來十分容易也很是簡單的話語內中極其艱難的本質。
降服心猿,把持意馬,說來簡單,但這古往今來無數修士,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幾個?
佛身點點頭,‘確實不容易,否則慧真羅漢也不會修行這麼多年後,還被困在這一重境界中。但是......’
‘這就是修行。’
本尊沉吟了這麼一會兒,也開口道,‘如果我們三身合力,該是能做到這一點的。’
自分離出善念與惡念之後,佛身及心魔身衍生,本尊就已經算是跨出了第一步。接下來能否再往前走,就要看他們的修行了。
佛身及心魔身一時也都沉默了下來,他們對視得一眼,卻沒有立時收回目光,而是定定地打量著。
‘我會儘力。’心魔身先道。
佛身也很快接話,‘我當然也會儘力。’
此事關乎自身修行,心魔身和佛身自然不會因為那一點自天性而生起的不對付而繼續對峙,恰恰相反,他們都會選擇克製。
除道之外,本心最重。
為了己道,為了本心,這一點小對付算得了什麼,如何能阻擋得了淨涪?
本尊細看得佛身及心魔身的表情,一時也笑著點頭,應道,‘可!’
三身達成協議,很快就又分派了任務。
本尊很乾脆地將兩件大事攬了過來,‘當日水陸道場時候景浩界世界與我們的饋贈、竹海那無儘書海,都交給我來整理。’
雖然佛身和心魔身也很眼饞,但這兩件事情,確實又是淨涪本尊最為適合。不論是他們中的誰,做起這事情來,感覺讀是差了一點。
無奈之下,心魔身和佛身也隻得點頭。
‘這件事可以交給你。’但認命歸認命,心魔身還是想要為自己爭取一下,‘待你將這許多信息整理出來後,我也要細看。’
佛身也連忙應援道,‘我們三身合力,方才能將這兩處所得真正化用成為我們自己的東西。’
本尊想了想,卻是沒應聲,‘這就得閉關,但......我們能抽出時間來?’
想也知道,這確實艱難。
佛身和心魔身沉默了一下,但到底不願意就此放棄,艱難堅持道,‘總能抽出空閒來的。’
本尊默然一瞬,還是點頭了,卻說道,‘那便看情況吧。’
本尊已然做出了一定程度上的退讓,佛身和心魔身也不好再過分,便隻能這樣了。
心魔身看了佛身一眼,覺得既然為了修行要開始合作,他也確實該對佛身釋放善意。
‘那一處秘境墓穴,可以交由我來處理。’
既然心魔身先退了一步,佛身也覺得自己不好僵持,便點頭應道,‘謝景瑜與皇甫明欞兩人明日就該皈依了,這件事就交給我來吧。’
本尊看了他們一眼,很是滿意,當即便點頭了,‘便就這樣吧。’
他想了想,望定佛身和心魔身,‘雖然十行修行是佛門菩薩修行的階梯,但到底是一身修為精進,則三身修行破關,我等都得謹慎,莫要輕忽。’
佛身和心魔身雖然沒有說話,但都默默地點了點頭。
本尊見他們應了,才又道,‘這一境修行不易,我等皇甫成時期連帶著往昔三十餘年的積累到此也是儘數耗去,如今要再往前走,都須得我們自己去堆徹台階,望你等莫要被往日修行的迅捷順暢所惑,也莫要被這一回修行的困頓所催逼,戒驕戒躁,戒急戒滿,踏實修行才是。’
佛身及心魔身儘皆向著本尊躬身,沉聲應道,‘是。’
本尊點點頭,‘都去吧。’
眼看著佛身就要退出識海世界,再去執掌肉身,心魔身遲疑得一陣,到底叫住了佛身。
佛身回頭,看向心魔身。
心魔身不去看佛身,隻轉了目光往彆處看去,‘那秘境墓穴很是危險,我需要許多準備。’
佛身笑了一下,應聲道,‘我曉得了。’
說完這話,佛身便出了識海世界。
心魔身暗自嘀咕了一聲,卻也沒多說什麼,隻對本尊點點頭,便自閉了心神,為闖蕩那處秘境墓穴做準備。
佛身既然答應了心魔身,也沒準備毀約。所以在見證過謝景瑜及皇甫明欞的皈依禮,將度牒交給他們,又將他們交給淨音照顧之後,他也幫著準備起來。
看著淨涪一頭鑽進藏經閣,不斷感悟、謄抄其中經典,繪畫諸佛畫像,忙得旁人看著也覺得昏頭轉向,淨音便是有再多的不願,也不會真的拒絕淨涪。
更何況,淨音對自己會接手謝景瑜、皇甫明欞這兩人早就有了心理準備。
所以他在指引謝景瑜、皇甫明欞修行的時候,還會尋找機會開導兩人。
對於這樣的一位師長,謝景瑜和皇甫明欞也很是尊敬。故而當淨音開導他們的時候,他們還會反過來勸慰淨音。
“師伯放心,我們都知道的。”
眼看著謝景瑜話語有些泛泛,皇甫明欞也在一旁補充道,“師伯放心,我們是真的知道。我們都聽師兄說過了的,我們師兄往常跟在師父身邊時候,跟我們也是一樣的。”
淨音看著這兩個師侄,再看看一直勞心勞力忙活小地府諸事的白淩,更是無法放手,隻將他們三人抓在身邊教導。
作者有話要說:好了,各位親們晚安。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