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一刻,他們兩人在那方世界裡所看見的一切都浮在眼底,映在心裡,堵著他們的嗓子,也堵住了他們的心和腦,讓他們連最基礎的思考與判斷都做不到。
死寂漸漸蔓延開去,三人一時儘皆沉默,久久沒有言語。
“我不知道。”
淨涪重複的言語打破了這一片沉默。
楊元覺及安元和抬眼看去,淨涪此刻卻隻低頭去看他手中把玩著的那一座幽幽寂寂的九層寶塔。
“但是......”
楊元覺及安元和兩人看不清淨涪此刻的表情,可他們卻能聽出淨涪話語中暗藏著的癲狂。
“你們會避開這一個秘境墓穴嗎?”
會嗎?
楊元覺及安元和齊齊笑了起來。
楊元覺轉頭看了一眼有劍意隱隱勃發的安元和,高聲道,“我們來商量一下吧。”
他說完,就又轉頭去問淨涪,“雖然沒有正式踏入過景浩界世界範圍內,但我也看得出來,景浩界目前的狀況已然有所好轉,你先前也說要做準備......如今準備得怎麼樣了?”
“還沒有完全準備妥當,但也算是備下了一些東西。”他說著,抬手就摸出兩個隨身褡褳,一一分發給楊元覺及安元和兩人。
楊元覺、安元和這兩人也不跟他客氣,接過那褡褳後很順手地打開看了看。
“佛經、佛像,佛燈和燈油......”
安元和往褡褳裡掃得一眼,就去看淨涪,格外誠實地指出一個事實,“不太夠。”
不論是品質,還是數量,都一樣,不夠。
“這些都隻是消耗品,不是真正的護身至寶,”淨涪解釋了一句,又道,“時間太緊,我也隻來得及備下這些,你們先用著。”
說完,他又很直接地對著這兩人張開手,“寶劍、蓮台,先給我。”
楊元覺及安元和問都不問一句,直接就將東西取了出來,遞給淨涪。
哪怕那寶劍根本就是安元和這個大劍修的本命寶劍。
淨涪早就將那幽寂暗塔收回去了,如今空出兩隻手來,拿住楊元覺及安元和遞過來的蓮台與寶劍。
不過是一閉眼,淨涪腦後懸著的清淨光明雲與智慧光明雲便倒卷著刷向那蓮台及鑲嵌在寶劍劍柄上的蓮子。
隨著這清淨光明雲和智慧光明雲的衝刷,蓮台及蓮子像是得到了某種補充,又像是獲得了某種增益,越漸的流光溢彩,晶瑩剔透。
莊嚴而殊勝。
但收了兩片光明雲的淨涪顯然消耗不少,他將那蓮台及寶劍分彆遞還給楊元覺與安元和的時候,臉色都是白的,比起早先時候少了幾分血氣。
楊元覺及安元和什麼都沒說,默默地接過蓮台與寶劍。
淨涪抬眼看他們一眼,笑了一下。待那笑容淡去的時候,他整個人都有了些許變化。
安元和低聲問道,“沒事吧?”
淨涪也笑了一下,“能有什麼事?休息一下就行了。”
安元和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楊元覺催了他一句,“哪怕現在是你,損耗的血氣也得補足,你先調養一陣吧,等你氣息平複之後,我們再繼續。”
淨涪斜了他們一眼,倒也沒有反對,真就閉目坐下,調整氣息恢複血氣去了。
楊元覺及安元和確定淨涪真的閉目調養去了,這才重新落座。
他們也沒說話,隻是各自坐定,準備他們自己認為能在那秘境墓穴世界中幫得上忙的準備而已。
就如楊元覺正在尋找能夠護持心神,庇護神魂的陣禁那般,安元和也在反複以劍意淬煉心智,鎮壓識海。
他們忙得不亦樂乎,直等到他們察覺到淨涪那邊氣息徹底穩定下來,才停下手上動作,去看淨涪。
淨涪這會兒也正從定境中轉出。
楊元覺上下打量了淨涪一陣,隨意點了點頭,然後扔給他一片布帛,問道,“如何?”
淨涪接了那片布帛,拿在手裡翻來覆去地細看得一陣,又順手從幽寂暗塔中鎮壓著的那些幽灰魔氣裡接引出一縷,催著它去試探那布帛中描畫著的陣禁。
但那幽灰魔氣才剛剛被導入那片布帛裡,布帛就爆出了“嗤嗤”的一串雜音,隨即很乾脆地化作了粉末,洋洋灑灑飄落。
“不行。”
“果然不行......”楊元覺皺了皺眉,“我回頭再試試看。”
淨涪沒有拒絕,但他也拉住了楊元覺,不讓他這會兒就去埋頭研究新的陣禁。
“先來商量了,這些回頭再研究。”
安元和也隱了心頭劍意,轉頭來看淨涪和楊元覺這兩人。
“就目前來說,景浩界世界情況已經好轉,我確實能夠分出身來了......”
按理來說,就算他們目前準備還是不足,但淨涪已經到了,三人集齊,隻要再小心謹慎一點,也不是不能先去那秘境墓穴所在的世界探查一下情況。但是......
淨涪彎了彎唇,唇邊笑意甚是複雜,說不上到底是歡喜還是興味。
“我母親和弟弟還在楊元覺那邊,我想先將他們接回景浩界世界。”
安元和看了楊元覺一眼,楊元覺也回望向安元和。
淨涪全都看在眼裡,心裡好笑,索性就道,“放心,隻要將他們帶回景浩界世界,我就會去找你們的。”
楊元覺也衝著安元和微微點頭。
安元和細看得淨涪一眼,點了點頭,但開口的時候卻說道,“我身上沒有什麼事情要處理,索性就跟你們一起過去展雙界。”
不論那沈安茹現在是怎麼想的,淨涪又是不是真的能夠放下這段親緣,有他們兩個在,饒是淨涪,也總會覺得好受一點。
也不是說安元和小看淨涪,覺得他會被沈安茹的態度與選擇傷到,不過是以防萬一而已。
畢竟沈安茹對於淨涪來說,是他兩世僅得一份的親緣。還有程沛......
楊元覺倒是沒有安元和那麼緊張,他甚至半點不擔心淨涪。這當然不是因為楊元覺不關心淨涪這位好友,實在是......
沈安茹與程沛那段日子都留在展雙界,留在他的地盤上,淨涪與那兩人的聯絡幾乎都是通過他來進行的。對於淨涪對沈安茹及程沛的態度,他遠比安元和來得清楚。
淨涪,他這好友哪怕這一回轉世入了佛門,修了佛門法門,實也不是什麼心慈手軟的人。對於這一世得來但此刻卻開始割裂的親情,他似乎半點不留戀。
一輩子未曾得到的親情,今生得到再失去,又如何?
來的時候,他珍惜,走的時候,他會挽留,但不會強求,不耽溺......
這一份拿得起放得下的魄力與堅持,也不知是該佩服,還是該讚歎。不過楊元覺也承認,如果換了是他的話,他大概率做不到。
起碼,不會那麼簡單就放他們走,必得折騰一番才行。
不過遇上這樣一場糟心事的不是他,而是淨涪。淨涪雖然是他的好友,可這樣的事情還輪不到他來插手。
楊元覺心下暗歎一句,稍稍惋惜了一下,又很快收斂了情緒,說道,“那就走吧。”
他站起身,收了側旁的物什,隨手摸出兩張符籙分彆遞給安元和與淨涪。
淨涪接過那符籙,習慣性地掃了一眼,手上的動作就頓住了。
“這是......符引?”淨涪抬頭問楊元覺,“你的傳送陣能夠精簡了?”
當年淨涪還是天聖魔君皇甫成時候,楊元覺就曾經放出豪言說要精簡傳送陣。他不曾放在心上,倒沒想到,今日會從楊元覺手上接過這樣一張似乎勾連了傳送陣的符籙。
安元和也轉眼看向楊元覺。
楊元覺卻是滿臉滄桑,“哪有那麼順利?”
淨涪與安元和當然知道不會有那麼順利了,傳送陣那是什麼東西?跨越空間的陣禁,這樣的法陣,不論落到誰的手上,都是高難度的挑戰,更彆說要精簡傳送陣了!
淨涪抬起手上的符籙,向楊元覺遞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麵前站著的都是自己多年的老友,而且對於這樣的作品,楊元覺自己心裡也不是不得意的,所以這會兒他也沒瞞著,甚至話語裡很很帶了幾分得意。
“這符籙是我根據萬裡遁形符變化而來的,萬裡遁形符速度快是快了,但缺點是著落點不定,很是飄忽隨意,而且萬裡遁形符增強的是使用者的速度,太過尋常,我不想要那個效果。”
“比起速度來,直接跨越空間不是更快?我將......”
巴拉巴拉地解說了一通後,楊元覺仍覺不足,催著淨涪與安元和道,“你們試試就知道了。誰先來?”
安元和看了淨涪一眼,“我先來吧。”
他畢竟是劍修,肉身強度怎麼看都比淨涪這個佛修來得強悍,萬一出了什麼問題......
雖然說楊元覺既然能拿出來給他們兩個人用,這個萬一的可能性不大,但萬一就是萬一。真出了點問題,他怎麼都能比淨涪能扛吧?
安元和麵上不顯,動作間也未曾漏出過什麼破綻,但還是被楊元覺看出了些端倪。
他暗暗哼了一聲,乾脆道,“我先來。”
說完,他拿著符籙的指尖靈力吞吐。
浮光自那符籙升騰而起,須臾間裹住楊元覺全身,緊接著光芒一陣閃爍,空間動蕩得一霎,楊元覺整個人就徹底消失了。
安元和與淨涪對視了一眼,俱各搖頭。
“我們走吧。”
也不去分辨誰先誰後了,他們兩個幾乎同時催動了手中的符籙,任由符籙中攀出的浮光裹住他們肉身,帶著他們破開空間而去。
等到他們兩人儘皆站定,睜眼去看左右的時候,很快就認出了旁邊的環境。
也不是其他地方,正是楊元覺自己的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