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第 320 章(2 / 2)

重生之出魔入佛2 柳明暗 18465 字 3個月前

他也不看其他人,隻道,“該說的話,先前都已經說完了,如今隻剩下這最後一點時間,我等也不該再與你們廢話了。但待會兒你等就要離開景浩界天地往外間上界去,我等作為宗門長輩,還是須得交代你們一回。”

這位魔門高階修士頓了一頓,卻是收斂了往日裡的諸般做態,隻餘眉宇間的那一點在魔門裡罕見的師長意氣。

“不論你等在上界會遭遇到什麼,不論你們在那裡用的什麼手段方法,你們最該做的事情是......活下來。”

“不惜一切地活下來。”

“唯有活下來,你們才有未來,才有補救的機會。”

他這話說完,眉宇間那點師長意氣也就完全消散了。此時再去看他,則仍是尋常裡魔門諸位弟子見到他時候的模樣與姿態。

驕傲、肆意且霸道,近乎張狂的姿態。

沈定、齊以安等各位年輕魔修弟子目光怔了怔,幾乎是下意識地往那位高階修士後頭的其他高階修士看去。

那些個高階修士的臉色竟是沒有任何變化。

就似他們全然沒看到那位同僚極端不符合他們魔門修士作風的姿態,也沒有聽見那些已經算得上出格的話語。

是的,方才那句話是真的已經出格了。

哪怕魔門的規則,就是那樣的□□直白,但那從來都是擺在暗地裡的。在明麵上,尤其是代表著宗門顏麵的一眾高階修士們,卻是無論如何不會將這樣的話宣之於口。

因為這是整個景浩界修士的大義。

但凡魔修們不想自絕於天地,就不會有人這般做。

可現在,這裡站著的高階修士卻完全撕下了那層表皮,直白且直接地告訴他們,要活下去。

哪怕不惜一切,也要活下去。

所謂的不惜一切,會是什麼呢?

是背棄宗門,是背棄天地,是背棄自己,甚至是,背棄道途......

饒是沈定、齊以安這些從小就在魔門裡摸爬打滾,一顆心已經被打磨得冷僵冷僵的人,也都不禁在那頃刻間紅了眼眶。

但很快,他們就平複那絲不太尋常的心情了。

隻是,即便他們這一十九人仍自穩穩當當地站在原地,比起先前來,身上也似是憑空多了什麼一樣。

那是無形無質、柔軟又輕薄,似是輕輕一扯就能被撕碎的東西。

它像劍鞘,將這些方才還閃耀著森寒劍芒的寶劍護持了起來。

或許,這些年輕的魔修弟子們還會被折損,成為殘片碎屑,被人丟棄在某個溝渠或者陰影裡,但這一刻,他們卻得到了劍鞘的加護,多了一絲堅韌。而這一絲堅韌,或許就是改易他們命運的根基所在。

站在景浩界天地胎膜另一邊的留影老祖遠遠地看著這一眾年輕弟子,心頭也有些歎息。但他麵上不顯,見沈定、齊以安等人在天魔宗宗門廣場站定以後,留影老祖就回過身來,向周泰拱手稟告。

連留影老祖這樣一個將自身修為壓製在飛升境界的修士都能從景浩界天地胎膜這邊看見那天魔宗裡的情況,周泰這一尊金仙大修,哪怕為著景浩界天地的承受能力而特意壓製力量,又如何會對那裡發生的一幕一無所知?

他看了看留影老祖,眼底快速閃過一絲笑意。

淨涪本尊看見了,暗下看了留影老祖一眼,再沒有任何表示。而另一側的陸道秀也看見了,他卻是看了周泰一眼,才轉了目光來看左天·行。

“你也叫了他們來吧。”

左天·行垂手應了一聲,隨後便也轉了身來直麵景浩界天地。

看準了天劍宗的所在,左天·行彈指送出一道劍氣。

劍氣從另一邊金花墜落、虹光輝耀的天穹異象處落下,完全沒有損壞這一場吉兆,而更像是錦上添花一樣,為這一片耀眼的吉相再添了一分色彩。

這一縷色彩在金花與虹光之中也很是亮眼,不過頃刻間便吸引了景浩界裡各位道門高階修士的注意力。

有一位高階修士定睛看了一眼,還確認也似地詢問陳朝真人,“真人,這一回是不是就是左劍子送出來的?”

陳朝真人點了點頭,他看向天劍宗當代掌門。

天劍宗的當代掌門明了地點了點頭,又對守在一旁的童子招了招手,吩咐了幾句。

童子聽完,拱手一禮,轉身就退了出去。

過不得多時,童子就領了一十八個年輕一輩的道門弟子走進了殿宇裡。

陳朝真人見得,往天穹上抬眼看了看,暗下與天劍宗掌門傳音。

天劍宗掌門聽完陳朝真人的話,眉頭當即就皺了起來。

九個?可這裡的,是一十八個啊......

天劍宗掌門看向陳朝真人,眼中帶著些疑問。

陳朝真人無聲對天劍宗掌門點了點頭,示意他沒有聽錯,他也沒有說錯,真的就是限數九人。

天劍宗掌門一下子躊躇了起來。

隻限數九人。

但他們準備的是一十八個人,而且還是各方協調之後精心挑選出來的,沒想到臨了臨了,竟然要減去一半。那......

天劍宗掌門與陳朝真人之間的交流雖則動靜不大,但作為這裡諸位道門高階修士地位最為特殊的兩個人,各位道門高階修士還是在他們身上多留了幾分注意力的。這不,直接就被發現了?

各位道門高階修士麵麵相覷,無聲交流。

片刻後,一位道門高階修士還是問道,“兩位真人,可是發生了什麼意外麼?”

不獨獨是其他的道門高階修士,就連站在各位道門高階修士麵前的那一十八位年輕一輩弟子,都有了些躁動。

他們各各抬頭,目光直直盯著天劍宗掌門與陳朝真人。

放在往常時候,他們這些年輕弟子是不敢如此冒犯的,但這會兒卻是顧不得了。

天劍宗掌門及陳朝這兩位真人也理解他們的心情,沒有太過去計較這些。

這兩位真人交換了幾個眼神後,到底還是天劍宗掌門開口說道,“左劍子先前發送回來的消息是說,上界使者隻願從我景浩界道門中引渡九位年輕弟子。所以......”

聽得天劍宗掌門這話,這殿中坐著、站著的所有人等一時都有些嘩然。

“竟然......”

“隻能引渡九人,可我們這裡......”

天劍宗掌門與陳朝真人聽著各位同道的討論,也沒有阻止。

反正這些同道討論歸討論,言語間卻沒有多少逾越,分寸拿捏得著實不錯。顯然他們心裡還是明白的。

既然如此,自也不必他們這兩人來掌控調度些什麼。

倒是那些站著的一十八個年輕弟子更快地冷靜下來。

他們雖仍筆直站立在諸位道門高階修士麵前,但眼角餘光已經在不住地往邊上掃過去了。

大家都是道門的年輕一代弟子,又是被門中各位長輩挑了又挑,選了又選的,誰還不知道誰?所以即便眾位道門高階修士還在掙紮,他們這些年輕弟子對於誰肯定能抓住這個緣法、誰在兩可間而誰又會被留在景浩界世界裡,幾乎已經有了明確的答案了。

是以即便諸位師長還坐在上首,這一十八位道門年輕一輩的臉色已經控製不住地發生了變化。

有人帶上了笑意,有人更顯篤定,有人緊張,有人失落,有人頹靡......

待到道門各位高階修士都安靜下來以後,便是他們,也不太敢去看那些年輕弟子眉宇間的神色。

實在是愧疚。

特彆是那九位會被留下來的年輕弟子,明明給予了人家希冀,卻在臨了的時候一把抄走斬斷,不說這些年輕弟子,便是換了他們來......

各位道門高階修士自覺自己也很難釋然。

可是再難以開口,再難接受,事實如此,也由不得他們不接受。誰讓他們景浩界世界隻是小世界,誰讓他們景浩界道門不夠強,誰讓他們這麼弱!

殿中坐著的所有高階修士隻覺得自己座下的蒲團像是紮了滿滿的針一樣,叫他們坐都難以坐得安穩。但他們又知道,眼下還有一樁更艱難的任務等著他們。

那就是--誰來開口與這些年輕弟子們說?

各位道門高階修士暗下交換了幾個眼神之後,目光就都落在了天劍宗掌門身上。

天劍宗掌門苦笑著一一看過去。

那目光中,帶著濃鬱的哀求意味。

但不出意外的,座中沒有一個人願意接下這個重任。所謂死道友不死貧道,尤其是在當下這個情況,更是沒有一個道門真人願意出頭。而且這些道門真人的理由也很充分。

這件事,牽頭的就是天劍宗。這麼多事情做下來,主要負責的那個人也是天劍宗。現在這件事情再次出現變故,可不就得天劍宗來說明,才是真正無可爭議的麼?

雖然說先前主事的都是左天·行左劍子,但現在不是左劍子不在麼?左劍子不在,自然就得你這位天劍宗掌門來將事情扛起來!

你天劍宗可是現在景浩界道門的魁首呢。你們不出麵,難道還要讓彆的宗門出麵不成?

天劍宗掌門將最後一線希望放在了陳朝真人身上。

陳朝真人猶疑一瞬,還是對天劍宗掌門點了點頭。

他從座中站起,先對著景浩界天穹之上遙遙行了一個劍禮,然後才轉身對天劍宗掌門及其他各位道門高階修士作禮而拜。

景浩界天穹之外站立的陸道秀愣了一愣。

實在是因為他知道,先前那位景浩界道門真人的禮,是給他的。

事實上,在陸道秀隔著一整個景浩界天地胎膜,看到景浩界道門中那一十八位年輕弟子時候,他其實多少有些猶豫的。

雖然這景浩界道門中年輕一輩在天資、機緣與實力上是有些高低上下的差彆,但在他眼裡,其實都不怎麼出彩。

當然,作為茂陽界道門天一觀的金仙大修,陸道秀的眼光也是被養得叼了。

莫說是這一十八個被景浩界道門挑選出來的年輕弟子,就是現如今景浩界道門裡最出眾的左天·行,在他眼裡也不過才是合格。

是的,左天·行這個不滿百歲就已修行到飛升境界巔峰,刻意壓製自己修為才滯留在景浩界世界裡的景浩界道門驕子,在陸道秀眼裡,方才是合格。似現下這一十八個年輕道門弟子,陸道秀看過去的那瞬間,是生出想要將他們全部留在景浩界世界裡的念頭的。

像他們這樣資質、修為的年輕弟子,在茂陽界裡是真的一抓一大把,完全不值得入他的眼。就更莫提這般千裡迢迢地將他們從景浩界世界裡帶回茂陽界去了......

可陸道秀到底還是克製了下來。

不說這樁事情是過了茂陽界道門各家的眼,得道門各家許可的,他不過就是一個接了道門法旨前來做事的修士而已,茂陽界道門又不願意輕易舍棄景浩界這個下屬世界,所以他也不能將事情做絕。

這些從景浩界道門裡出來送到茂陽界去的年輕弟子,其實茂陽界道門也不指望他們如何修為精進,如何成為景浩界道門乃至茂陽界道門的支柱。他們的作用,其實僅僅隻在他們從景浩界道門走出、進入茂陽界道門這一個動作。

因此,作為茂陽界這個景浩界上界道門代表的他,就必須得安安生生、全須全尾地將這些年輕弟子送到茂陽界去。

更何況,他本還想著跟淨涪這個年輕和尚及景浩界天地解開他們之間的因果呢......

是以陸道秀安靜了下來,嘴邊還帶了一絲寬和笑意。

周泰在邊上看得清楚,他無聲撇了撇嘴角,在心底嗤笑一聲。

道門的這些家夥,慣來就是會做戲。

不過他也沒點破,就帶了點笑話意味地看著下方景浩界天地胎膜裡的道門所在。

陳朝真人此刻並不知道外間天地胎膜處兩位上使各自的心思,對天劍宗掌門及其他道門高階修士見禮以後,他轉了身回來,一一看過這一十八位被他們精心挑選出來的年輕弟子。

諸位年輕弟子能看得出來,在這一位真人眼裡,他們並沒有高低上下之分。

甚至沒有了親疏遠近的區彆。

他們隻是他的後輩。

不論心情是欣喜的,還是彷徨的,更或是失落的,各位道門年輕弟子們叫陳朝真人一個個定定看過去以後,心情都奇異地平靜了下來。

淨涪三身隱隱猜到了這位道門真人打算做些什麼了。

但他們誰都沒有生出阻止的心思,而隻是安靜地看著。

陳朝真人將這一十八個年輕弟子一一看過去以後,便肅容躬身,端端正正地與這些麵容尚且稚嫩的弟子行了一個劍禮。

左天·行控製不住地往景浩界天地胎膜的方向又邁出了一步。

可也隻是一步。

他在景浩界天地胎膜這邊站穩了,沒有回到景浩界天地裡,也沒有將人攔下來。

因為這畢竟是陳朝真人的決定。

他這一禮,不獨獨是為他、為他們這些道門真人對這些年輕弟子致歉,還是在為他們整個景浩界道門在跟這些年輕弟子致歉。

是他們,讓這些年輕弟子們受了委屈。

是他們保護不了他們。

這種歉意,不僅僅是衝著被留下的那九位年輕子弟去的,還是對著那會被帶走的九位年輕子弟。

會被留下的那九位年輕子弟固然是失落、委屈,可即將被帶走的那九位年輕子弟,前途也未必就見得一定會是寬敞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