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後,識海世界裡才又傳來心魔身的聲音,‘我等都已經有了明確的傾向,還要像以往一樣隨意勞動佛門的各位法師,平白增添我等與佛門的因果麼?’
佛身暗自歎了口氣,‘心魔身,你自己心裡其實也很清楚,我等這回將他們這九位金仙大修送到佛門各位法師麵前,非但不會在我等與佛門之間再添上許多因果,恰恰相反......’
‘我等將這九位金仙大修交出去,才是幫我們了卻一些佛門的因果。’他道,‘你就非得要我將話說得這麼明白麼?’
已經成就了不朽金仙道果的修士,在一方中等世界裡已然是最頂尖的人物,哪怕是拿到大千世界去,他們也是中堅力量。
似這樣的修士,不論是他們自身所踐行的道與理,還是他們背後所代表的聲與名,都有著不輕的份量。
或許單個的他們,在阿難尊者那般層次的大能看來,也僅僅隻是小輩,可現在落在他們手裡的,卻是足有九位。
這九位金仙大修摞在一起,背後所牽涉到的關係,也不知能夠牽扯到多長遠去。
尤其是這九位金仙大修還是率先對淨涪這位名義上的佛門法師出手的那一方,也就是說,他們理虧。
所以佛門可以從這九位金仙大修乃至是他們背後的關聯人物所能討得的補償,還真不會太過淺薄。
尤其某些因果若是用得好了,說不得還會帶來某些驚喜呢。
至於這九位金仙會不會有人來將他們贖還出去這個問題......
這九位金仙修士的修行或許出了某些問題,或許不朽的本質保證了他們即便隕落也仍舊能夠在未來回歸,但不是真正的絕境,他們真的就甘心舍棄這一生的功果?那般輕易地從頭再來?
更何況,佛門那裡的各位法師,自然也會把握好其中的分寸。
他相信那諸位前輩的手段,相信他們不會將這九位金仙大修逼到底線,更相信他們能在他們的底線之前,將這些金仙大修的作用發揮到最大。
心魔身輕哼一聲,直接默認了下來,壓根就沒有要與佛身爭辯的意思。
佛身也不跟他計較,直接問道,‘所以你的意思呢?’
心魔身還能有什麼意思?
他總不能將這九位金仙大修丟到那位道主麵前去吧。
那位道主一看就是孤家寡人,哪怕他後來又從景浩界天地裡帶走那些異竹,和家大業大的佛門比起來,勢力還是更簡薄了一些。
當然,這會兒淨涪心魔身關注的不是那位道主與佛門之間力量、家業的大小,而是在這樣的現實下折射出來的雙方不同的處事態度。
那位道主大概會懶得計較這些小事,而佛門顯然就更願意在這些事情上花費心思。
尤其佛門那邊還有太多的山頭。
於是心魔身直接與佛身道,‘既然你拿定了主意,那麼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他話才剛剛說完,還沒等佛身回過味來,便已經與佛身換了一個位置。
看著充塞這一片內混沌界域的金色佛光,看著頭頂那座放出璀璨佛光的紫青玲瓏寶塔,佛身深吸一口氣,好險緩過勁來。
他往識海世界裡橫了一眼。
心魔身卻是對他笑,還說道,‘放心,那些正盯著這裡的大羅者們應該都清楚,這就是我們當前所能做到的極限,所以接下來大概不會再有人冒出來打攪我們了,你隻需要安置這九位金仙就行。’
那明明白白的一副我將難題都給解決了,你隻需收拾接下來的那些首尾就好的模樣,委實讓三身中相對好性兒的佛身都給氣狠了。
佛身直接笑了起來,‘這邊的事情既然從頭開始就是你在負責,那接下來的事情也該由你來處理才算是功德圓滿,我怎麼好搶你的功勞?要不還是給換回來吧,恰好我負責的那玄光界暗土魔門六重天現在好像也鬨將起來了,我在這裡折騰這些首尾的話......’
‘那玄光界暗土魔門六重天的事情可不就得要你來接手?你才剛處理了這邊的事情,又要麵對那樣的折騰,我實在不好意思,還是換回來吧。換回來讓我去處理那邊的事情,你回這邊歇一歇。’
心魔身目光定定地凝望著一臉真誠的佛身,沉默片刻後,也是咧著嘴露出一個與佛身麵上一般無二的熱情笑容。
‘我和你哪裡還要分什麼彼此?你既然都在那邊了,就安心處理那邊的事情就是了。這裡的事情......’
心魔身磨著牙齒將最後的幾個字音擠出來,‘交給我。’
佛身細細打量了心魔身一眼,異常誠懇地問道,‘可是這樣的話......你會不會太累了啊?’
心魔身麵上笑容就沒有一絲變化,‘完全不會。我正手癢著呢!’
佛身覷了他一眼,確定心魔身這幾句話裡頭,絕對隻有那最後一句話是真心的。
不過,他才不在乎這個呢!
佛身笑了起來,‘那麼玄光界暗土魔門六重天那邊,就都交給心魔身你了。不過回頭本尊要是問起來的話......’
百步之地都已經走過九十九步了,也不差這最後的一步。
‘本尊若有問題,我自會與他分說清楚。’頓了頓後,心魔身一字一句讓佛身聽得清楚明白,‘你不必太過擔心。’
佛身這才點了點頭,說道,‘那行吧。’
話說完,佛身就乾脆利落地將心神收了回來,嫻熟而精準地掌控住這一具傀儡肉身。
佛身原就是淨涪三身中和光明佛塔的力量最為契合的那一位,他不過是心念轉動間,那些逸散出的多餘清靜佛光就轉回了那座紫青玲瓏寶塔中,隻剩下那些封鎮、禁錮著九位金仙大修的部分。
心魔身還沒有完全將目光從這邊收回,看見佛身的這一手,他也是暗自歎了口氣。
不過他倒也沒有太過計較這些。畢竟這會兒紫青玲瓏寶塔裡被借用的,是未來清靜智慧如來的本命靈器光明佛塔的力量,他調用起這份力量來,可是足足隔了三層呢。
比起佛身來,多了一層的轉園。
這一層轉園放在平常時候或許算不得什麼,但在關鍵時候,卻就是結結實實的問題。
他若真為著這樣的事情斤斤計較,那才叫傻呢。
心魔身輕易將這些雜念拋開,隻專注地看佛身那邊的動作。
卻見淨涪佛身將多餘的力量收起以後,繞著那九位被封鎮、禁錮的金仙大修團團轉了兩回,才終於尋到了一個合適的位置。
他在那處位置上站定,伸手一拍身上掛著的那褡褳。
褡褳處當即就有一幅卷軸飛出,在淨涪佛身前方穩穩停住。
淨涪佛身抬眼快速掃過那幅卷軸,便即吹落眼瞼,低眉順目合掌躬身作禮,“弟子淨涪,請見阿難祖師。”
他躬身拜下時候,那幅原本穩穩當當停在虛空的卷軸仿佛抖了抖,緩緩打開。
那簌簌的聲音細微卻也清晰,叫各方正垂眼看定這個方向的大羅者們都忍不住歎了口氣。
那極其統一的聲音裡透露出來的,卻是各不相同的情緒。
有惋惜,有了然,也有嗤笑。
這些情緒隨著聲音落下,輕易傳入到佛門靈山勝境裡的阿難尊者耳邊。阿難尊者麵色未有絲毫變化,他帶著笑意,平靜、溫和又親近地看著那緩緩拉開的卷軸前方的淨涪佛身。
正是因為這個緣由,當那幅卷軸徹底打開,露出卷軸中的他的人像時候,那卷軸裡的阿難尊者看著淨涪佛身的眼神也是一樣的平靜,一樣的溫和與親近。
“淨涪,你有何事?”
淨涪佛身將這道聲音裡帶出的情緒聽得清楚,竟完全沒顧上接話,先就抬眼看向那拉開的卷軸。
卷軸裡的阿難尊者帶笑迎上他的目光。
倒是淨涪佛身一時控製不住,竟直接將目光避了開去,直到片刻後才若無其事地重新迎上阿難尊者的視線。
阿難尊者見他這副模樣,歎了口氣,直接開口喚了他一聲,“淨涪。”
淨涪佛身深深望入卷軸裡阿難尊者的眼睛,應了一聲,“弟子在。”
阿難尊者笑了起來,“你可會後悔?”
淨涪佛身沉默得片刻,緩慢搖頭,“弟子不悔。”
其實,哪怕未來的劫主借著那個機會警示於他,也未必就是後悔了早先時候淨涪心魔身的選擇。
若他真的為此後悔,乃至於耿耿於懷、遲遲不能釋然,未來的淨涪心魔身怕是都不能成就劫主之位呢。
因為淨涪三身,壓根就不是會因為自己擇定的道路更加崎嶇就會退縮、畏難乃至後悔的人。
更何況做下那個決定的,還是淨涪心魔身他自己。
所以他們三身哪怕一直沒有明白討論過這一個問題,也依舊很清楚地知道,早先那一手,劫主其實還有他自己的算計。
至於劫主到底在算計著什麼......
當前這個時空節點的他們還是太過弱小,所知所見相比起未來的他們自己來,還有太多太多的不足,所以真要讓他們細說,他們也不能拿出一個準確的說法來。
不過,同為淨涪的他們,也隱隱有所猜測就是了。
未來的道途。
唯有未來的道途,能讓未來的淨涪三身這般蓄意籌謀算計了。
阿難尊者不知道單隻是這一會兒的功夫,他麵前的淨涪佛身就已經轉過了這麼多的心思。
阿難尊者或許在他心通的修行上還算有些心得,但淨涪佛身畢竟是未來的大羅者,哪怕現在的他距離那個時間還很有一段距離,可就本質上,淨涪佛身與阿難尊者其實也不差些什麼了。
而且淨涪佛身的本質實際上還要較之阿難尊者高出一等,想要讓他心通自發奏效,那還真不可能。
不過更重要的也是在於阿難尊者完全沒有要對淨涪佛身使用他心通的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