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章、濟案這兩位佛門法師麵上神色和淨涪心魔身一般凝重。
不。
更準確地說,了章、濟案兩位佛門法師的臉色其實還要比淨涪心魔身來得更為難看。
了章法師深吸一口氣,對淨涪心魔身說道,“此中危險,看來淨涪法師你也是能夠理解幾分了吧。”
淨涪心魔身目光動了動,頗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了章法師。
他都已經那般極儘想象地去猜測其中的禍患了,也僅僅隻是能......理解幾分嗎?
了章法師卻是對他點頭,肯定了他的心思。
淨涪心魔身頓了一頓,方才用嘶啞的聲音問,“那萬一真出了什麼意外......”
這話淨涪心魔身自己都沒有說完,直接便停在了那裡。
意外?對於有膽子也有能力複現出那些道則法理的大能者來說,真的能存在“意外”這個可能?
淨涪三身的目光同時回到了了章法師手裡的那些漆黑`道氣上。
了章、濟案兩位法師的目光也轉落,看見各自手裡的那些漆黑`道氣。
“事實上,這些道氣並不是當年那些道則法理的演化。”了章法師道,“各位大能者可以在他們道場之中複現乃至是研究昔年那些道則法理,剖析彼方寰宇的道則,但他們不敢也不會輕易將昔年那些道則法理放出來。”
了章法師停了一停,看向淨涪心魔身,強調道,“哪怕是我諸天寰宇中至為偏僻、完全不會招惹任何一位諸天聖人目光的地方,也不會。”
淨涪心魔身認真想了一回,了解點頭。
諸天寰宇裡......
不說在大道儘頭鎮壓的各位聖人,隻說諸天寰宇的天道,就不可能會放任他們這般胡來。
“那麼這些是......”淨涪心魔身再看向那些漆黑`道氣,問道。
“這些?”濟案法師接過話頭,說道,“我二人境界不到,也不能在頃刻間將這些道氣的本質剖析個清楚明白,所以待回去後,還需要召集諸位法師,以作確定。不過......”
“關於它們,我們卻還是多少有些猜測的。”
淨涪心魔身再是點頭,更認真地等著濟案法師的結果。
“它們應該是諸位研究、剖析昔年那些大道法則的大能者的成果。”濟案法師神色異常凝重,“當然,這些不可能是全部的研究成果,應該隻是一部分,或者更少。”
淨涪三身心神齊皆一動,目光便即各自抬起,落在濟案法師麵上。
“濟案法師的意思是......”
濟案法師麵色不動,“玄光界天地乃至是我諸天寰宇更多的地方,很有可能就是諸天寰宇哪一位,乃至是哪幾位大能者的試煉場。”
了章法師也是麵色沉重,點頭附和。
淨涪心魔身半垂落眼瞼,靜默半響,卻是問道,“所以,玄光界天地的凶險,還要遠遠超出我等的想象?”
了章、濟案兩位法師目光不動,卻都帶上了一點苦澀。
淨涪心魔身一時也沒有說話。
但淨涪那偌大的識海諸天寰宇世界裡,佛身卻低聲道,‘果真是這樣的話......有遠古天庭插手玄光界天地,對於玄光界天地裡的所有生靈來說,還是要更好一些的吧?’
更好一些嗎?
心魔身回轉心神瞟了佛身一眼,卻不回應佛身。
或許是心有所感,或許又或是純粹的巧合,心魔身收回心神的時候,下意識地看向了淨涪本尊所在。
淨涪本尊從來神色淡漠,喜怒不顯,此刻卻奇異地皺起了眉頭。
察覺到心魔身的目光,淨涪本尊抬起視線迎了過去。
那一刹,心魔身仿佛從淨涪本尊平靜如湖一般的眼眸中看見了太多太多流轉的光影......
心魔身心神一跳,居然下意識就再抬起目光,死死看定了章、濟案兩位法師。
“如果......”他道,“我說如果。如果諸位大能者的研究所得最終還是在我諸天寰宇各處爆發,會不會存在再招引來彼方寰宇的可能?”
了章、濟案兩位法師怔怔看著淨涪心魔身,似乎不太能理解他話裡的意思。一直到得少頃時間後,這兩位法師方才回過味來。
“應,應該是......”了章法師居然有些結巴。
比了章法師慢了少許的濟案法師卻到底是將話給說利索了。
“確實是存在著這中可能的。”
濟案法師道,臉色黑沉一片,前所未有的難看。
“畢竟,當年的彼方寰宇也隻比我諸天寰宇稍差一籌而已。彼方寰宇的至高神們,也是能夠與我諸天寰宇的各位聖人捉對廝殺的......”
儘管在我諸天寰宇各位聖人的手底下支撐不了太久,很快就會落入下風,必得三位乃至四位聯手才能逃出去就是了。
“那已是當年,時間過去無算,也不知道彼方寰宇,到底會成長到什麼程度......”
淨涪心魔身聽得這麼一陣子,也已經收拾好他的心情了,這會兒臉色即便也不好看,到底算是穩得住。
倒是淨涪佛身,他張眼定睛細看過玉石空間裡的鄰居——那顆紫薇帝星,帶著濃重的反駁意味開口道,‘可是,遠古天庭裡的眾神不是一直在反攻彼方諸天寰宇麼?’
‘他們還可能有人成功混入了彼方寰宇的吧?若彼方寰宇的實力果真在這光陰中積蓄到能再次侵入我諸天寰宇......’
‘遠古天庭裡的眾神,是不會袖手旁觀的吧?’
淨涪心魔身看了一眼正沉默推算著什麼的了章、濟案兩位法師,趁著這個空當回轉心神,給了佛身一個問題。
‘遠古天庭裡的眾神,即便再是借助彼方寰宇的力量成長,也未必能在彼方寰宇觸碰到至高神吧?’
佛身的唇抿了起來。
他們可是已經聽得很清楚了,彼方寰宇的至高神,在彼方寰宇內部,地位其實是等同於諸天寰宇的聖人的。
聖人,可是坐鎮寰宇、手握天道部分權柄的存!
似這等存在,外域之人想要取代本域生靈上位,絕對不容易。
哪怕是作為遠古天庭之主的昊天上帝,得遠古天庭眾神傾力支持,也做不到。
那可是已經有了數量不少的至高神鎮壓的成熟寰宇,彼方寰宇、彼方寰宇眾位至高神的威能可想而知。
他們不可能會給昊天上帝這般鑽空子的機會。
既然不能在彼方寰宇中登臨至高,似這等攻伐另一方強大寰宇的計劃,又怎麼可能會輕易讓他們捉到痕跡?
心魔身細看佛身的臉色,靜默片刻後,卻是輕聲問道,‘佛身,你以為......遠古天庭眾神為什麼要回歸我諸天寰宇了呢?’
為什麼?真要找一找的話,平白揣摩也總能找出可信度極高的理由,可是......
佛身的目光動了動,到底是看向了心魔身。
‘你的意思是......’
心魔身扯了扯嘴角,麵上卻沒有半點笑意。
‘我哪有什麼意思?’心魔身道,‘我也不過就是想到了這麼一中可能而已。’
心魔身說話的時候,目光卻並沒有看著佛身,而是落在了淨涪本尊身上。
佛身見他這般,心頭顫了顫,才轉了目光去看沉默已久的淨涪本尊。
淨涪本尊仿佛是到了這個時候,才察覺到了異樣。
他迎上兩位淨涪的視線,並不說話,隻帶著點詢問的意味。
心魔身搖了搖頭,輕易將目光轉回。唯有佛身,沉沉看著淨涪本尊片刻,居然問道,‘本尊,你有什麼話要說嗎?’
淨涪本尊的目光便直接落到了佛身的身上。
兩個淨涪對視著,一個平靜,一個平淡,初初一看,確實很是相似。隻可惜......
佛身那平靜的眼眸中,隱了磅礴風浪。平靜的,也不過就是表麵而已。
淨涪本尊凝望佛身半響,到底是順遂了他的心意,給他一個回答。
可這個回答......
‘你真的什麼都沒有發現嗎?’
聽得淨涪本尊這樣一個問題,佛身眼眸中的平靜被撕出了一片裂痕。
‘我......’
淨涪本尊隻是望著他,眼神沒有任何變化。
心魔身也不知什麼時候,隻看定了佛身。
佛身看著兩個淨涪,似乎是想要給自己做些辯解,可又隱隱察覺到了什麼,到最後仍是什麼都沒能說出來。
他閉上了嘴,目光低低垂落,不知是在想些什麼。
心魔身再看得他一眼,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頭。
不過,最為詭異的是,在心魔身眉頭皺起的那一瞬間,得意、滿意也在他眼底快速閃過。
心魔身自己或許知道,也或許不知道,但有一點可以確定,佛身是確實沒有發現的。
淨涪本尊一眼看過兩個淨涪,神色間仍然不見波瀾。
然而這會兒,了章、濟案兩位法師也終於收拾好心情了。
“或許......這便是量劫吧。”了章法師慨歎道。
淨涪心魔身聽見,心中正有疑問,便開口道,“量劫......”
了章、濟案兩位法師聽得他的聲音,各自轉眼往他看來。
迎著這兩位法師的目光,淨涪心魔身將他的話說完了。
“兩位法師的意思是,彼方寰宇倘若真的要再侵入我諸天寰宇,將會演化成我諸天寰宇的量劫嗎?”
可,倘若彼方寰宇真的再次禍害我諸天寰宇,給我諸天寰宇眾生帶來莫大苦難和傷害,待一切結束,諸天聖人也應該能夠重演舊事,令我諸天寰宇回溯時光的罷?
到得那個時候,那些血淚經曆不都會像上一次那般不入時光長河的麼?和諸天寰宇的量劫,不太契合吧?
畢竟......倘若諸天寰宇中所有修士對量劫的共識不錯的話,量劫,可是諸天寰宇道則法理成長蛻變的重要節點呢。
未來的那一場量劫,對於諸天寰宇來說很是重要的節點......能這樣被輕鬆抹去嗎?真的就不會,影響到諸天寰宇的成長嗎?
了章、濟案兩位法師聽出了淨涪心魔身真正的問題。
了章法師很是認真地思量過半響後,才來回答淨涪心魔身。
“會,也不會。”
這樣的一個答案......
即便是淨涪佛身,都不由得多看了了章法師兩眼。
了章法師繼續道,“我諸天寰宇的量劫......”
他看定淨涪心魔身,“對我諸天寰宇的意義,料想淨涪法師你也已經有過了解。”
淨涪心魔身點頭。
“在大多數時候,那個說法確實也沒有什麼錯處。”
淨涪心魔身更認真地聽著。
“量劫,是我諸天寰宇的革新與變化。故而量劫之中,又是我諸天寰宇道則法理波動最為劇烈的時候。”
淨涪三身認真想了想,便已徹底理解了這中說法。
“我諸天寰宇道則法理波動最為劇烈的時候,是否也是......”淨涪心魔身問道,“我諸天聖人最為忙碌的時候?”
量劫之中,便是諸天聖人,都會被諸天寰宇限製......
若果真有人想要對我諸天寰宇動手,那個時候,的確也會是最為合適的時候。
因為在那個時候,備受限製的諸天聖人對諸天寰宇的掌控力是被削弱了的。
濟案法師微微闔首,肯定了淨涪心魔身的說法。
淨涪心魔身眸光沉沉。
“彼方寰宇......這是算死了我諸天寰宇?”
量劫時候,對諸天寰宇掌控力下降的,真的就隻有諸天聖人嗎?
不,不止。
還要再算上一個諸天寰宇天道。
而且量劫時候,本就是諸天寰宇中因果最為雜亂、變數最多的時候,這樣的一個時刻,哪怕是諸天聖人,再想要重演回溯時光的舊事,也很困難。
彼方寰宇......
了章、濟案兩位法師對視一眼,卻是安慰淨涪心魔身道,“事情或許不至於那麼糟糕。”
淨涪三身抬眼看向兩位法師。
兩位法師也不說話,隻抬起手,往上指了指。
淨涪三身何等靈敏?不過須臾間,他們便已經想明白了兩位法師的倚仗。
淨涪心魔身自然搭放雙膝上的手指動了動。
“兩位法師的意思是指,諸天聖人?”
了章、濟案兩位法師齊齊點頭。
“天塌下來,上頭也還有人在扛著。何況,彼方寰宇確實是長進了許多,也窺見了我諸天寰宇的許多隱秘,但......”
了章法師道,“我諸天寰宇的各位聖人,可都不是軟柿子。”
再多的話,了章、濟案兩位法師就都不說了,隻含著一點笑意看著淨涪心魔身,等他自個兒領會。
雖則這兩位法師麵上凝重仍然未曾退去,可眉眼間也已經沾染了一點稀淡笑意了。
淨涪心魔身看看了章法師,又看看濟案法師,微微吐出一口氣,麵容也緩和了少許,“這倒是......”
識海諸天寰宇世界裡,也正看著這兩位法師的淨涪佛身,卻仍然愣愣怔怔,有些回不過神來。
‘他們,他們......’
心魔身回轉部分心神,開口道,‘有什麼問題嗎?’
佛身很皺眉頭,正想要說什麼,心魔身的聲音卻已經傳過來了。
‘最開始的時候,認為事情不太嚴重,起碼驚動不了頭上的那些人,仍然需要他們自己處理,他們自然不會放過任何一點細節。可......’
‘隨著他們整理中中信息,窺見那背後龐大的危機,知曉隻憑他們自己絕對應對不來,應會再有人接手,這個時候,他們稍稍放鬆一些,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佛身聽心魔身這一番剖析,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然而,‘但這些事情,這些事情了章、濟案兩位法師不是在一開始就應該想到的嗎?’
‘一開始?’心魔身嗤笑了一聲。
就是這一聲,徹底鎮住了佛身。
‘你是不是聽了太多的隱秘,以至於弄混了時間?’心魔身淡淡道,目光意有所指地落在仍舊被了章、濟案兩位法師拿在手裡的漆黑`道氣,‘我們好像,也才剛將那些道氣送到這兩位法師手裡的吧?’
‘粗粗算一算,前後才過去盞茶時間。你所說的一開始,你以為是多早以前的一開始呢?’
佛身被心魔身的問題驚醒,也是一瞬沉默。
心魔身看見這樣的淨涪佛身,眉眼間又快速閃過一絲笑意。
然而,或許就是樂極生悲,心魔身才剛眨了眨眼,目光就撞入了淨涪佛身的眼睛。
‘你......’佛身盯緊了心魔身,緩慢開口。
心魔身心神陡然生出一絲慌張,卻被輕易鎮壓了下去。
‘嗯?’他很是自然地看著佛身,似乎不曾察覺到自佛身那裡傳來的壓迫。
佛身這會兒卻不被心魔身糊弄過去,‘你很有些不對勁。’
心魔身像是被佛身逗笑了,‘怎麼說?’
‘你方才,是在替兩位法師辯解?’佛身看定他,問得異常直白,‘你能有這般好心?’
還是對著了章、濟案兩位佛門法師。
心魔身沉默了一瞬。
佛身不覺恍然。
心魔身看他一眼,很自然地為他自己辯解,‘我雖是秉承淨涪的惡念而生,但我走的是劫數一道。劫數之道,亦劫亦緣,從來沒有定死了的劫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