勸學尺周身亮起神光,神光遍照這一片地界,仿佛將這一方所在儘數換成了教化聖地。
在那片神光之中,有孔聖孔子的尊像浮現。
孔聖跪坐著,神色鄭重地從旁邊的案桌上捧起一柄青銅尺。
此刻若是有人能細看孔聖手中的那柄青銅尺的話,他便應該能發現,孔聖手中的那柄青銅尺與現如今懸在淨涪心魔身身前的那柄勸學尺很有些相似。
然而,也隻是相似而已,並不是同一柄勸學尺。
不過如果真的要說的話,孔聖手裡拿著的那柄青銅尺,也確實可以算是勸學尺。
而現在,神光裡映照出來的孔聖卻是將他手裡拿著的那柄勸學尺遞了出去。偏生在孔聖的身前,似乎真的亦有那麼一個人,躬身抬手去接。
或許是心有所感,淨涪心魔身抬眼看去時候,目光直接便落在了神光中孔聖的那雙眼。
他的眼裡,有著期許、欣慰,更有祝願......
都是足以叫人動容的光。
淨涪心魔身眨了眨眼睛,不知怎麼的就有了些明悟。
這神光中映照出來的一幕幕,並不是當前的事情。
它發生在久遠之前的過去。
那個時候的孔聖,或許還未曾功德圓滿,或許還很弱小,但他確確實實滿懷著希望與期許。
收斂了那忽然浮動的心緒,淨涪心魔身略等了等,才對上首的勸學尺一禮。
勸學尺尺身輕輕一抖,遍照這一片地界的神光便分作一道道落向了坐在土台下方的一眾生靈們。
到得所有神光散去,這片地界中,哪兒還有什麼孔聖,隻剩下那一柄仍舊穩重沉默的勸學尺。
而那些生靈麵前,有一個算一個,都懸浮著一柄青銅尺。
這一柄青銅尺......
和此刻正懸浮在淨涪心魔身身前的那一柄勸學尺很是相似,卻並不一樣。
它們比起那柄勸學尺來,非單尺身上的玄妙氣機淺薄到近乎於無,尺身上的色澤、紋路也簡單得太過。
用一句不客氣的話來說,它們根本就是正品與拙劣的仿造品的區彆。
可即便是粗陋拙劣到了極點的仿造品,包括周家瑄在內,那一眾生靈也全都是直愣愣地看著自家身前這一柄青銅尺,好險沒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這,這青銅尺,是要送給他們的?
好不容易回過神來的一眾生靈們吞咽了一口口水,當即便用眼角餘光盯緊那青銅尺,生怕他們一個眨眼這柄青銅尺就像露水一樣消散。至於他們剩下的那部分注意力,卻是都集中在了土台之上的淨涪心魔身身上。
“淨涪老師......”
淨涪心魔身笑了笑,道,“如今玄光界天地巨變,人事世情亦隨之多有變幻,各位散向天地各方,道路上多有險阻。我不過一介和尚,即便諸位遭逢險境,我也難以及時伸出援手......”
“今日便聊贈諸位一柄青銅尺,希望能護得諸位幾分,也希望諸位能一切順利,引導眾生走上正途。”
下方中的一眾生靈臉色越聽越是鄭重,到得淨涪心魔身將話說完,這些生靈俱各收斂心神,端正與淨涪心魔身一禮。
“承淨涪老師托付,我等必定兢兢業業,不敢稍怠。”
淨涪心魔身笑著合掌,躬身又是一禮。
下手那些生靈各各與淨涪心魔身還了一禮,方才伸出手去,將那柄懸在他們麵前的青銅尺摘下來,拿在手裡愛不釋手地賞玩。
饒是已然證得金仙道果的儒家周家瑄,也全然不曾例外。
似靈兔、老龜這等才剛剛蛻凡入道就跟隨淨涪心魔身修行的尋常生靈們,所以會這般愛重珍惜這柄送到他們麵前的青銅尺,更多是因為淨涪心魔身以及這柄青銅尺本身的威能與神通,但周家瑄不同。
作為儒家金仙,周家瑄更看重這一柄青銅尺與勸學尺的關聯,更看重青銅尺背後代表的意義。
勸學尺,可是孔聖至寶,是儒家禮器。
而他,他是儒家的金仙。
但凡他還想要繼續往前走,勸學尺總能給他許多幫助。
隻可惜,勸學尺乃是孔聖之物,即便如今落到了淨涪和尚手上,那也仍是孔聖至寶,他根本就沒有辦法打它的主意。
自然,也沒有那個膽子。
原本他還以為,他隻能借著跟隨在淨涪和尚身邊行走的機會拚命展露誠意,以求得一窺勸學尺的機會。可他萬萬沒想到,淨涪和尚居然這般的大方......
周家瑄摩挲著手中的青銅尺,半垂的眼瞼成功遮去眼底那正在翻湧的複雜。
雖然隻是一柄得到勸學尺少許力量的青銅尺,可這般散出去,也不是哪個都願意做的事情。
尤其淨涪和尚如今這一送,就送出了足有五千數之多的青銅尺。
這五千餘柄青銅尺的力量,對於不知積攢了多少年、底蘊異常雄厚的勸學尺來說,確實算不得什麼,可諸天寰宇之中,卻少有人能似這位淨涪和尚一樣,輕易將這樣一件至寶的力量分送出去。
至寶至強,亦至尊至貴,更可謂是一道之極致。
哪個得了至寶的修士,不是將至寶一個人仔細地藏著掖著?
洪荒天地破碎以後,也就隻有這一個淨涪和尚了。
也難怪孔聖他會將這件至寶送予他......
還有,如果說先前時候,周家瑄他很有些擔心玄光界天地中的人族族群與其他新生妖族之間的關係的話,那麼現在,他卻已是放下那點擔憂了。
勸學尺是孔聖至寶,更是人族教化至寶。即便孔聖有心教化無類,但在人族與外族之間,作為人族的孔聖天然便存在著相當程度的傾向。受孔聖影響,得人族氣運供養的勸學尺,它的立場自然也相對傾向於人族。
這種傾向很厲害。
它不會直接扭曲受了勸學尺教化的生靈的思想,但卻會潛移默化地提升那些生靈對人族的好感與認同。
在這些日積月累的影響下,即便這玄光界天地中,成功蛻凡入道的妖族比人族族群多很多,也輕易不會威脅到人族族群。
隻不過......
周家瑄無聲地笑了笑。
他能安心地看著這些族群各不相同的生靈帶著青銅尺行走玄光界天地各方,指引玄光界天地各處那些初初入道的生靈修行,引導他們重新認知世界、定義自身,那些隱在玄光界天地各處的妖族大修士們,怕就沒有這樣的好心情了。
暢想了那麼一回,周家瑄快速收拾了心情。
他穩穩當當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著位於他前麵的生靈一個個地離開位置,走到土台前方,端端正正與淨涪心魔身一禮。
“淨涪老師保重,學生這便往東去了。”
“淨涪老師保重,學生也將東行......”
“淨涪老師保重,學生欲往東南去......”
不論來拜彆淨涪心魔身的生靈到底是什麼族群什麼修為,不論他們又要去往這玄光界天地的哪個方向,淨涪心魔身都一絲不苟地還禮,簡單叮囑他們兩句。
沒有一點厭煩。
坐在一眾生靈之中的周家瑄看著土台那裡的這一幕,更是感歎不已。
土台下方的生靈一個個與淨涪心魔身拜彆離去其實沒有太過拖延時間,是以過不得多久,周家瑄前方及左側位置就都是空蕩蕩了的。
輪到他了......
周家瑄心中想著,卻是半點不慢地在蒲團上站起來。
仔細整理過衣袍與頭上進賢冠,周家瑄拿著青銅尺來到淨涪心魔身下方。
淨涪心魔身平靜地望著他。
不知是不是因為淨涪心魔身在高處俯視著他的緣故,還是因為先前那一個個生靈拜彆淨涪心魔身時候帶給他的觸動,又或者僅僅隻是周家瑄自己的妄自揣度,周家瑄居然隱隱在淨涪心魔身的目光中捕捉到了少許的期許。
即便是他這個與他很有幾分嫌隙的旁人,這位淨涪法師......
仍舊對他抱著期許,希望他能夠為這玄光界天地眾生,多做一點什麼嗎?
周家瑄心神有一些發散,但這完全不影響他的動作與姿態。
捧著青銅尺,這位儒家金仙端正躬身,與淨涪心魔身鄭重一禮。
“淨涪法師保重,我此行將往西南......”
頓了一頓後,周家瑄抬頭看定上首的淨涪心魔身。
“也請淨涪法師放心,我必不負法師所托。”
淨涪心魔身似乎笑了笑,他也不多說什麼,合掌躬身回了一禮。
周家瑄也不再與淨涪心魔身再說些什麼,轉身也往外走。
淨涪心魔身望著他的背影,直到下一個人即將走到他的近前,他才收回目光。
“淨涪老師保重,學生......”
淨涪心魔身同樣叮囑過簡單的話語,合掌目送他離去。
‘那周家瑄......’趁著這一點空隙,心魔身問另一邊的佛身道,‘他的態度似乎有些不同了,是我的錯覺嗎?’
佛身也一直在細看著漸漸遠去的周家瑄,此刻聽得心魔身的聲音傳來,他便也就將目光收回,回答心魔身道,‘不是。’
‘隻不過,心魔身......’佛身也問道,‘他的態度變了,你要響應的轉變態度麼?’
心魔身笑了笑,隻與佛身道,‘這便要看他到底能做到什麼程度了。而且......’
‘人家是儒家的金仙,底蘊、眼界和見識比之我們還要勝上許多,更是能屈能伸,哪裡就用得著在意我等對他到底是個什麼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