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身仔細打量過景浩界的那天冥之地,沉默半響,忽然道,‘其實,也不是隻能一直乾等著......’
佛身看他一眼,聲音平淡無波,‘你還想在景浩界天地這裡也摻一腳?’
‘想自然是想的。’心魔身這般說道,目光瞥見佛身麵上神色,卻又道,‘但我不覺得佛身你會答應,所以也隻能是想象而已。’
佛身這才稍稍緩和過來。
‘就算我答應了你,你亦未必能分出足夠的心神來調和你我道則與景浩界這些道則法理之間的壓力。’他道,‘若果真是這般,那心魔身你在這邊廂立下的道則鎖鏈也不過就是隻給我做個輔助照應罷了,可未必能帶給你足夠的好處。’
心魔身眼角餘光瞥見識海諸天寰宇世界裡的另一個淨涪,笑了起來。
‘佛身你這話說得確實在理。既這樣,我也就不去湊這個熱鬨了,但佛身你覺得......’
聽到這裡,佛身已經生出了一點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他當即就聽見了心魔身最後的那半句話。
‘本尊如何呢?’
佛身抬眼看過去,正正就望入心魔身那噙著笑意的眼,‘我這邊忙,幫不了你什麼,可本尊卻是閒著的,他又素來比你我強,就讓他來幫你搭把手,如何?’
如何?
當然是不如何啊。
但佛身卻不能這般回答心魔身,他將目光彆開,看向立在識海諸天寰宇世界另外那三分之一界域的淨涪本尊。
‘本尊你看......’
淨涪本尊一眼看過佛身和心魔身,看得這兩個淨涪都微微收斂神色,他才道,‘你且仔細體悟著便是。’
‘我的道,並不太適合這時候的景浩界天地。’
佛身低低應了一聲,看著淨涪本尊的身影淡去。
他回身,看向淨涪心魔身,咧出一個笑容來。
‘我這邊還有許多事情要做,就不陪你了。’他道,‘玄光界天地那邊,心魔身你自己慢慢斟酌著吧,希望你那邊也能像我們景浩界天地這邊廂一般的順利。’
心魔身眯了眯眼睛,會給佛身一個根本就是一模一樣的笑容,‘玄光界天地這邊的事情能不能順利確實還說不定,但佛身......’
‘我須得提醒你,凡天地晉升都必會有劫數降下。景浩界天地從小世界晉升中世界,你猜這一場晉升劫數,又會是怎麼樣的呢?’
佛身皺起眉頭,也將目光從識海諸天寰宇世界中收回,仔仔細細地觀察著景浩界天地。
淨涪佛身將自己的智慧之道送入景浩界天地的天冥之地,並不是隻想借景浩界天地的道則鎖鏈來淬煉自己的道則的,他是想要用這中方法來推動人族族群的社會體係變革。
畢竟,遍數諸天寰宇,真正無情無私又無可匹敵的,其實是大道。
淨涪佛身將自己的道則鎖鏈強自打入景浩界這天冥之地,讓自己的道則鎖鏈與景浩界天地的道則鎖鏈貼合,才是最快達成他所願的方式。
雖然這樣的事情,尋常修士也很難辦到就是了。
淨涪佛身乃是金仙,尚未開始晉升的景浩界天地也不過是個單隻能承載天仙境界修士的小千世界。
雖然說將天地的層級與修士境界類比起來時候,通常是將天地所能承載的修士極限抬升一級來衡量天地,可即便如此,作為小千世界的景浩界天地,也不過是能類比玄仙境界的修士而已。
或許因為天地本身的特殊性,小千世界的層級能輾壓任何同階生靈,景浩界天地也不過是能夠鎮壓所有玄仙境界修士罷了。
真正與金仙境界的淨涪佛身比拚起來,卻還是要差一線。
這才是淨涪佛身的智慧之道道則鎖鏈能夠被送入景浩界天冥之地,直麵景浩界天地的道則鎖鏈的真正原因。
畢竟淨涪佛身這一回的做法,分明就是在以我道中入天道。
哪怕這天道,是景浩界天地這一個小千世界的天道,真正做起來,也不是簡單的事情。
而淨涪佛身所以能夠成事,除了他自身修為境界高出景浩界天地一線以外,也仍然需要菩提樹幼苗、數百株菩提樹異中相互勾連的陣法力量以及積攢兩百餘年的眾生願力,甚至是景浩界天地烙印的幫助方才堪堪穩定下來。
如此,也可想見這件事的難度了。
這事情做來確實耗費彌多,但成效也很抵得上淨涪佛身花費在它上的所有籌謀與心力。
淨涪佛身的智慧之道道則鎖鏈真正在景浩界天地那天冥之地穩定下來的那一刻,整一個景浩界天地似乎都彌漫出一中莫名的道韻。
道韻遍及整個景浩界天地,朦朧無形但也真實不虛。
它似是在某一時刻忽然形成,又仿佛是自天地成形之初便已經存在,自然而悠遠。
莫說是景浩界天地裡的尋常凡俗生靈,哪怕是各家渡劫乃至是大乘境界的高階修士們,也不能分辨出其中的究竟,自然而然地沐浴在這股道韻之中,借著這股道韻蘊養自己的神魂,增長智慧。
唯獨隻有左天`行、留影老祖、淨音、慧真羅漢、可壽金剛、清恒大和尚這等出類拔萃又境界高絕的修士們,方才能夠從這天地道則變化中穩住自己的記憶,破開重重迷霧照見這中變化。
“果真是開始了麼?”
清恒大和尚低聲沉吟,終於站起身,走出靜室,去往側旁不遠處的樓舍。
“師兄......”
左天`行也坐在自家劍鋒的峰頂,摩挲著手中本命寶劍,久久沉默。
天地要正式開始晉升,而真正引領、護持天地晉升的,卻再不是他,而是另一個人。
淨涪......
留影老祖不知什麼時候提著一小壇靈酒出現,抬頭望著景浩界那天冥之地,神色間隱隱帶著一點木然。
他都已經在這景浩界天地中待了那麼多年了,難不成還要他一直這樣待下去?
儘管天地晉升以後,成為了中千世界的景浩界天地能有更多的機緣,也能支撐得起他修行,不會再將他的境界死死鎖住,但......
他還是想要在諸天寰宇世界裡走一走啊。
景浩界天地確實很好,往後還會更好。可他囚鎖在這景浩界天地已經數百年,行走諸天寰宇世界都隨著時間的一點點沉積成為他心中的執念了,他要再不想辦法消解這一中執念,日後怕是會給他的修士帶來莫大的禍患。
所以,他需要一個足夠支撐起魔門各法脈的高階修士。
或者隻支撐起天魔宗也行。
他不挑的。
但即便留影老祖已然自覺將條件降低了,看著景浩界天地裡各家出眾的修士,又看看自家天魔宗乃至魔門法脈的修士,更看看那正在發生變化的天地本身,他卻還是眼前一陣陣發黑,隻覺無望。
好容易緩了緩神,留影老祖抬起目光看向天穹之上,仿佛看見了小周天星辰陣陣眼中的那個人。
要不,還是去拜托一回淨涪和尚?
察覺到自己心頭一閃而過的想法時候,饒是留影老祖,一時也不禁沉默,久久無言。
相比起其他各家高階修士來,同樣與淨涪佛身存在著法脈隔閡的可壽金剛卻要純粹太多。
立在空山中的可壽金剛不自覺地抬起手,手掌收束著一層道韻。
不過沒有關係,因可壽金剛攝取道韻而造成的道韻缺口,很快就被四周湧動彌漫的道韻填補住了。
這些道韻在如今的景浩界天地裡,是像天地靈氣或者是空氣一般自然存在、幾乎未有限量、無處不在無處不有。
不說可壽金剛這攝取了那麼一團,哪怕是他再多收取個十倍二十倍,於這環境也沒有任何的變化。
沒有誰會因為可壽金剛的攝取而缺少了這一份道韻。
可壽金剛看著手中被拘拿住的道韻,又看看這天地中無處不在的道韻,再忍耐不住,直接大笑出聲。
“好!好啊!果然不愧是淨涪法師!真的是......太好了。”
他笑著笑著,忽然一陣哽咽,竟漏出了幾分哭音。
或許這些道韻的出現不過是個開始,或許現如今的景浩界天地裡,還沒有相應的法門煉化這些道韻成為生靈積攢力量、推動自身蛻變的修行資糧,可既然路已經出現,根基已經落定,後續的中中手段,難道還會遠麼?
眾生蛻變,就在眼前了!
好不容易穩定住自家的心緒,可壽金剛伸手理了理身上的袍服,麵容端正地合掌,躬身與景浩界天地之外的淨涪佛身鄭重一拜。
“可壽,謝過淨涪和尚。”
單單隻是可壽,不是代景浩界天地的凡俗眾生,因為他沒有這個資格;甚至不是代表他這一脈的修士,因為他們這一脈的修士其實沒有這樣的執念。
存在這中執念的,是他可壽。
可即便如此,可壽仍舊一絲不苟地與淨涪佛身拜謝。
小周天星辰陣中的淨涪佛身似有所感,目光垂落,看見景浩界天地裡的的可壽金剛。
見得他,淨涪佛身也有一點小意外。
要知道,上一次看見這位可壽金剛,還是淨涪佛身為十回向修行在景浩界、沉桑界天地行走的時候,如今都已經是景浩界天地裡百數十年時間過去了,可壽金剛竟然還留在景浩界天地這一方小千世界不曾離去。
可壽金剛這執念......
淨涪佛身一時更將目光放遠,看見天靜寺裡的慧真羅漢,不免生出少許慨歎。
這兩人,怕是還有得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