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淨涪心魔身前麵引路的岑蔚將軍張目往瀏陽城四下看過一眼,身形未動,身上卻有一道暴烈血氣衝天而起。
這位,赫然也是人族兵家的大宗師。
淨涪心魔身目光微轉。
也對,能在消息傳出後特意調度到這瀏陽城裡來鎮守的,怎麼也不可能是個尋常人物。
岑蔚將軍沒有多言,隻領著淨涪心魔身往前走,仿佛這些在瀏陽城四方爆發的氣機就隻是他們串門過戶時候越過的一重重紗幔似的。
及至他們遠遠看見瀏陽城城主府的宅邸時候,府門前的空地上也密密麻麻地擠滿了人。
都是來迎接他們的。
雖然人很多,滿滿當當地擠著,但相互之間卻涇渭分明,互不打擾。
而宗遇比丘就在人群的前方,與一位穿赤紅冠袍的雋瘦文士並排等候。
見得岑蔚和淨涪心魔身的身影,那位雋瘦文士的目光便即落在了淨涪心魔身身上。
岑蔚走到近前,先與那位雋瘦文士見得一禮,然後道,“稟城主,淨涪法師到了。”
不過一開口,岑蔚周身那暴烈的衝天血氣便即悄無聲息地斂去。
雋瘦文士點點頭,往前站出一步,端正拱手,與淨涪心魔身拜得一禮。
“瀏陽楚越,見過淨涪法師。”
淨涪心魔身鄭重回得一禮,“人族淨涪,見過楚城主。此番原不過是要借貴寶地一用,沒成想反叨擾了城主,還請城主恕罪。”
宗遇比丘此時也已經走到了淨涪心魔身身側。
聽得淨涪心魔身與瀏陽城的這位城主說到這件事,他也連忙收斂了神色,嚴肅與楚越拜禮。
楚越此刻的麵色倒是輕鬆。
“哪兒的事?此次出現在瀏陽城的,都是我人族的各位大宗師,又如何說得上叨擾?”
楚越駁了淨涪心魔身一句,又剖白道,“諸位大宗師俱是道氣深重,學識廣博,人品不凡,在我瀏陽城落腳乃是我瀏陽城的福分,我等正是喜不自勝,生恐怠慢了諸位大宗師呢!”
這倒是真的。
膽敢在知道淨涪心魔身手裡握有勸學尺、軒轅劍道器化身的前提下還給他送出拜帖,又被淨涪佛身選中送出回帖的,都是這玄光界天地裡有數的人族英傑。
似這等英傑,承攬人族氣運,彙聚人道才情文氣,就算隻有一位,都能影響一片界域的靈機,更何況如今彙聚在這瀏陽城裡的,足還有數百人。
淨涪心魔身自也知道這裡的玄奇造化,否則,佛身又怎麼會同意他挑中這瀏陽城?
唯一的問題,不過是這些人族大宗師在瀏陽城中出沒乃至滯留給瀏陽城管理造成的麻煩罷了。
遠在景浩界天地裡、忙得神思俱疲的淨涪佛身見得淨涪心魔身抵達瀏陽城,也是轉眼看過來。
細細打量過瀏陽城這位城主的神色,確定其中確實沒有什麼勉強埋怨以後,淨涪佛身方才轉回目光。
他到底是又能放下一件事了。
淨涪心魔身又與楚越寒暄過幾句,便在楚越、岑蔚等一眾瀏陽城官吏簇擁下走入了瀏陽城城主府。
看得淨涪心魔身踏入瀏陽城城主府的大門,這瀏陽城上空佇立的各道龐大氣機才算是各自收斂了。
但收斂的不過是氣機的氣勢,這些已經顯出自身行蹤的人族大宗師們卻也再不似早先時候淨涪心魔身還未抵達時候那般仔細。
瀏陽城城外近一千五百裡地的一座山脈裡,遙遙往瀏陽城中觀望的一位妖族大修士轉身,沿著山道走入了山脈深處。
“怎麼樣?可打探清楚今日那瀏陽城中為什麼就鬨出這般大的動靜來了?”
“是啊,可打探清楚了?莫不是又有哪個小崽子不長眼,在這個時候也要往那瀏陽城中溜達過一回吧?”
“真的還有這樣傻的?”
這位妖族大修士不過是剛剛走入大殿,都還沒有在自己坐席上入座,就有好幾位妖族大修士急急詢問道。
那位從外間歸來的妖族大修士全然沒有受到影響,一直到他在席上坐定以後,他才抬眼,迎著這殿中所有妖族大修士的目光說道,“不是我妖族的事情,是那淨涪和尚抵達瀏陽城了。”
前麵半句話時候,殿中坐滿了的各位妖族大修士還沒有什麼,到得那位妖族大修士將後半句話說完以後,整個大殿頓時哄的一聲吵開。
“什麼?是那人族淨涪到達瀏陽城了?!”
“算算時間,那禿驢也確實是該到了。”
“格`他`老子的,原來是那淨涪禿驢到了?還不如是我妖族誰家的崽子闖入瀏陽城裡去呢!那淨涪禿驢可太難搞了......”
“確實麻煩,遠的不說,單隻是那淨涪手裡的兩件人族至寶,我們這裡的,就沒有一個能夠攔得下來......”
“攔下來?拿什麼攔!那可是人族族群裡的至寶,能夠攔得住它們的,也唯有同等體量的族群至寶,我妖族現如今......”
“哪兒還有族群至寶呦。”
聽到殿中某一位大修士提到族群至寶,原本吵鬨得很的大殿霎時就寂靜了下來。
從極吵極鬨到極寂極靜,不過就是一個瞬息的時間而已,這殿中坐滿了的各位妖族大修士們卻沒有哪一個覺得驚異的。
這有什麼?
這殿中的各位,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是太乙境界的大修士,哪個的耳目是那般不靈光的?
金仙?那是什麼?
莫說是在這個大殿裡,就連殿門外,也沒有金仙妖修站的地兒。
但大殿中的這寂靜也沒有保持太久,就被那再度響起的默契喧鬨給壓了過去。
“瀏陽城裡,有那麼多的人族各家大修士彙聚,就這麼一陣時間,整個瀏陽城都成了他們人族的地兒,我們呢?我們連靠近都不敢!”
“可不是,早先我們收到消息時候,還在那瀏陽城裡呆過一陣子呢!可現在呢?硬生生被人趕出來不說,還趕到這千五百裡之外鳥不拉屎的地方呆著!格他老子的!”
“喂,你怎麼說話的!鳥招你惹你了?拉不拉屎也關你的事情?!”
“格`他`老子的,我也不是在說你們,你們非得這般計較嗎?”
“彆的都好說,但那瀏陽城,現在真的是誰來都不好插手。”
“可不是,若是耍心眼子,我們這裡也不是就沒有狐族這些心眼靈活的,但到底不齊心,而且人族那些家夥,一個個的,心眼子都多得很,我們要跟他們玩,怕是怎麼都玩不過啊。”
“那就彆跟他們玩心眼!我們硬碰硬!”
“硬碰硬?怎麼碰!?先前那淨涪和尚還沒有抵達瀏陽城時候,我們就已經試探過衝擊瀏陽城了,可結果如何?還需要我說嗎?”
“隻我等這裡的人在瀏陽城那些人族手裡討不著好,我不覺得是因為我等的實力比他人族的差!”
“那你說說,因為什麼?”
“還是那句話,人心不齊。我們這裡的,就沒幾個是能真正配合到一處去的。”
在激烈的喧鬨與爭論之中,方才那一片寂靜就像是發生在夢裡般的,再不曾留下任何存在的痕跡。
“我等這裡沒幾個能真正配合到一處去?你這話說著,就不覺得虧心?!”
“我虧心什麼虧心?這根本就是事實!我等人心就是不齊。不似人族那些家夥,能把力使到一處去。”
“嗬嗬,就我們這裡的,哪一個是真的傻,看不清這裡頭的形勢?”
“這......”
“我們都是太乙仙,修到這個境界的,沒有傻子,說是我等不能相互配合,所以才不能在那瀏陽城裡的人族身上討得好處不過就是一個借口!真正的原因根本還是我等與瀏陽城裡的那些人族之間實力的差距!”
“我們的實力不夠人家深厚。人是不比他們少了,可應對也好,手段也好,都差了、缺了。”
“這才是事實!”
“格`他`老子的,我們有血脈有天賦神通有肉身,哪兒就真比瀏陽城裡的那些人族差了?!人族擅長集眾,最能把一分力當十分來使,所以還是配合的問題!”
“嗬,你要真還死抱著這樣的說法,且隨得你,就看日後你還能不能這般堅信。”
“人族就算擅長集眾,有手段又怎麼樣?就瀏陽城裡的那些,不也有著他們自己的想法,他們確實都是人族,可他們踐行的道路不同,有不同的理念,相互之間也並不十分默契,我等要動手,也不是就全無機會......”
“如果是在今日以前,我等仔細尋一尋,確實還有能動手的地方。但現在卻不成了......”
“為什麼?哦,對了,是那淨涪和尚。”
“不錯,那淨涪和尚到了瀏陽城,就他身上那兩件......至寶,縱然瀏陽城裡的各支人族還都有著他們自己的打算,隻要淨涪和尚稍稍拿捏分寸,瀏陽城裡都不會鬨出太大的事情來。”
“這就麻煩了......”
“沒辦法,這就是如今玄光界天地裡的局勢。甚至,也不單單是這玄光界天地裡,就算放之整個諸天寰宇,情況也大差不差......”
“我等居然是生生錯過了機會不成?”
“也不是。早先我們不也想要對這瀏陽城做些什麼,可一直到今日淨涪和尚抵達瀏陽城,我們不也還什麼都沒能做成嗎?”
“人族或許也常內鬥,但在麵對外敵,尤其是麵對我等妖族時候,總會調轉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