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寡婦死(2 / 2)

“有有,眼珠黃橙橙,成天和貓混在一起的小子。”

小孩煞有介事地進行抗議:“那是怪怪貓!”

挨了一個巴掌:“怪你個頭,回家吃飯去。”

婦女又起勁地說起來:“這阿香小時候家裡窮,十五歲托人帶去大城市打零工的。不知怎麼讀上書……”

七零八碎的言語,逐漸拚湊成完整的故事。

上吊女子名為阿香,打小捧著書本不放,外出打工遇貴人,成為六十年代為數不多的大學生。後來由於家庭成分好,又拿到軍隊護士的活兒。

她曾是全村的驕傲。

七十年代末,阿香拉著十來歲的男娃回鄉,起初隻說是自己好心撿來的小孩。直到夜裡發瘋,無意間說出實話:這是她親生的兒子。

當時誰都弄不清楚,這些年她經曆什麼,娃娃的親爸是誰,母子兩個又是如何躲過十年浩劫的。村裡的長老與乾部輪番盤問,老祠堂開了又開,阿香始終咬緊嘴唇,半點風聲不願透露。

阿香未婚生子,以及她不明不白的兒子,這個狀況本該申報上頭的。然而阿香媽拿出全部家當備禮,一家一戶送過去跪過去,百般哀求動搖人心。

日暮村世代封閉,左鄰右舍往上數十代,多少有著親厚的血緣關係。念在阿香媽那份做勞苦的心,阿香母子最終成為整個村子共同的秘密。

即使除去眼罩,發覺阿香兒子那雙詭譎的眼睛;即使阿香媽去世,即使阿香日漸癡傻瘋癲,村民們依舊不約而同地,守護著這個秘密。

故事說到大半,前頭叫道:“老村長和村支書來了。”

一下把眾人的注意力引走。

胡子花白的老村長走在前頭,其次是灰頭土臉的村支書。兩人身後又有人抬著竹竿子,白布起伏,幾縷發絲垂落在地。不消問,蓋的自然是阿香的屍體。

村支書發覺大夥兒詭異的目光,怒目一瞪:“你們一個勁兒看我乾啥?”

“阿香前些天托我辦事,非要把她兒子的戶口給辦上,還要姓陸。這戶口又不是我一人說了算,她連孩子爸是誰都不肯說,辦什麼辦?我推了,她說還會找、他娘的誰曉得她這樣找我?”

他青紅一張臉,擲地有聲:“你們聽好了,誰都不準在背後編排我和阿香。不然被我聽見,和你們沒完!”

原來是這麼回事。

真的隻是這麼回事?

“好了,先說說阿香的事吧。”

老村長一言斷絕所有似是而非的揣測。

“阿香家裡頭什麼狀況,咱們做鄉親的心裡清楚。我也知道你們和阿香處不好,但好歹是日暮村的人,人已經沒了,我琢磨著,大夥兒有錢的出點錢,有力的出點力,一塊兒把後事辦好。”

老村長拄著拐杖說:“我先出五塊錢,你們看中不中?”

日暮村講究輩分,老村長便是德高望重第一人,又帶頭出錢。無論出於麵子或是情麵,下麵紛紛點頭,紛紛應聲。

老村長偏頭去看村支書:“阿香那兒子,叫什麼名兒?”

“陸……還有個什麼來著?”

村支書語塞,在沙地上寫下一個字來。

大夥兒左看看右看看,識不得這個字,隻覺得筆畫玄妙。

老村長摸摸胡子,轉頭對自家兒子發話:“你進屋瞅瞅,陸小子在不在裡頭。”

兒子撇撇嘴,不樂意動。

“不去?”

拐杖砸兩下地麵,村長兒子撓撓頭,直犯嘀咕:“管媽還管兒,你是孩子爸不成。一大把年紀的瞎折騰,不怕叫人笑話……”到底還是走進去了。

公雞母雞喔喔叫,幾十戶人家靜悄悄,隻聞見裡頭傳來的哀嚎。沒三兩下功夫,村長兒子撒腿跑出來,胳膊上多了幾道血淋淋的長疤。

“我日他老母的鬼小子。”

他疼得直嚷嚷,朝老村長發火:“二話不說就動手,這是人乾的事不?我都說了這小子有毛病,你不信,硬要我進去。你就這麼一個兒子,想把命搭在寡婦兒子上?”

底下冒出竊竊私語。

“阿香的兒子抓人的呀?”

“又咬又抓,比後山狼狗還凶!”

“那小子偷過我家的果子!”

“你哪裡來的果子?後山?後山又不是你的!”

“那那那還打過我兒子呢!”

“動作快得不得了,身邊老有一隻黑乎乎的貓跟著。”

“是怪怪貓!”

“黑的?”

“咱們村子什麼時候出過黑貓?這小子保不準是什麼臟東西轉世。”

說得有鼻子有眼,得出結論:小禍害管不得。

老村長雙手搭在拐杖上,搖頭:“畢竟是咱們村的孩子……”

但如何處置才好?

他不語,陷入沉思。

人群之中忽然冒出一嗓子:“該叫林春雪搭把手呀!”

作者有話要說:  我姐看到這裡,問我:你年代文怎麼開頭死人?

我:這個那個,不知不覺就……?

日三好少哦,日六成習慣的我,自己看著日三都覺得‘料’很少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