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陸珣狗賊(1 / 2)

今天的食堂秩序井然。

確切來說, 是被總教官坐鎮的食堂左下角一片,小雞崽子們眼觀鼻鼻觀心的默默扒飯。除了筷子湯匙相碰的輕微聲音外, 安靜到落針可聞。

右邊就稍差一些。

即便值班教官儘職儘責,提著專業敲手心的木棒子來回逡巡, 仍止不住女同學們, 逮住間隙湊在一塊兒說悄悄話。

“又是她。”

短發女同學指了指。

循著她的手指看去, 隻能望見陸珣緊實的肩背。線條脈絡很漂亮,把對麵纖細的一小隻阿汀遮擋得徹底,連根頭發絲都不肯露出來讓她們看看。

同伴不明所以:“誰?”

“中醫學的宋千夏啊。”

“誰?”

“宋千夏你還不知道??”

女同學的誇張捂嘴, 女伴一臉糊塗:“怎麼了,來頭很大?又不是咱們班的為什麼非要知道??”

“話不是這麼說。”

女同學戳戳白米飯,“可能我們這邊女同學多,不提這個吧。不過北校區男同學堆裡都傳遍了, 今年隻有兩個姓宋的長得漂亮, 還睡上下鋪。下鋪那個是中文係的宋婷婷, 獨來獨往的, 成天跟著師哥混出校門玩, 班裡女同學都不待見她。”

“上鋪就是宋千夏?”女伴問。

“嗯哼。”

“她完全是反著來, 長得乾乾淨淨嫩得掐水, 說話細細柔柔的,有大家閨秀的風範。她哥好像有點名頭,北校區很多男同學礙著她哥不好來招她。她自個兒平時也不和男同學來往, 身邊要好的都是同寢室的女同學。”

“那她怎麼了?你剛才說又是她”

女同學繼續道:“就她之前在食堂門口收情詩被抓過一次。那天晚上班級組織去危樓玩兒, 教官過來查, 剛好輪到她在裡頭。聽說訓得慘,出來的時候眼睛都紅了來著。結果沒安生幾天,又被教官抓包了”

“這麼倒黴?”

同伴不由得扭頭多看兩眼,感歎:“難怪總教官坐她對麵去了,當成重點觀察對象了吧?你看這年頭,長得不好看心裡煩。長得美惹人惦記,你不找麻煩,麻煩偏要往你身上撞,更煩了是不?”

“我倒是想煩不配煩。”女同學用手肘子催促:“彆看了,早點去小賣部,說不準能買點冰渣子,毛巾包著滾滾胳膊,保準舒服。”

“行。”

同伴埋下頭,最後嘀咕一句:“咱們總教官看著俊,下手凶,其實還是不錯的,很維護學生也注重紀律性嘛。”

屁!

狗屁!

被陸珣用眼角趕出來的王君,聽了這話就鬱悶。幾乎想揪住這位天真的同學的耳朵,大喊:同學發發善心,眼睛不需要的話可以捐給有用的人啊。

陸珣不錯個龜龜!

看著他筆直的脊梁骨,王君麵無表情自牙縫裡擠出一個字眼:“狗賊。”

徐潔點頭並且附和:“沒錯!”

“裝模作樣滿腹算計的大膽狗賊!”

“沒錯!”

受到熱情鼓勵的未來大作家,肚子裡墨水一翻,鏗鏘有力繼續道:“裝模作樣滿腹算計的大膽狗賊,光天化日之下假公濟私是不要臉竟調戲良家少女!”

“沒錯沒錯!”

徐潔點頭點得歡快,咬著湯匙充滿看戲的期盼:“女俠你要路見不平挺身而出,從狗賊手下救出無辜受累的良家少女了嗎?”

王君看了她一樣,滿臉深沉:“不。”

“切。”

大小姐瞬間切換回嬌縱模式,不屑翻翻白眼:“你就光能動動嘴皮子了,真窩囊。”

王君哼哼:“我是文人我有筆墨,我能把狗賊寫到紙上去,揍他捏他玩弄他的命運,你能麼?你就光能煽風點火,平日不是挺能,咋在他麵前嘴巴縫上了,還不是沒膽兒對付他!”

你才是膽小鬼呢。

徐潔內心反駁:當初我拿糕點耍他玩,差點沒被推到河裡淹死。那時你肯定還在鄉下,悠哉悠哉玩過家家。

不過。

後來老爹就沒帶她去陸家做過客了,再見便是在大律師的辦公室裡,沒想到他改頭換麵成這樣了。

更沒想到他在她麵前是這樣的,上一秒眼神凶惡要打要殺,下一秒收回尖利獠牙。

猶如阿貓阿狗或者彆的更龐然的動物,側身臥下來,柔軟肚皮露出小半。願意拿腦袋稍微蹭你一下,幾乎稱得上溫順。甚至是臣服。

傳說中的一物降一物,真好玩。

徐潔收回不著邊際的想法,衝王君呸呸的吐舌頭,丟下一句‘你最沒膽’後一溜煙跑了。

兩人追追趕趕跑了一截,被值班教官抓住訓話,最後拉眼皮扯嘴角的相互做鬼臉,在阿汀兩旁坐下。彼此怒瞪一眼,猛得扭過頭去,這是每日必要上演的恩斷義絕戲碼。

阿汀勸勸這個哄哄那個,兩邊不討好。

對麵的陸珣落著眼皮淡淡睨著,被忽視了,非常不爽。因而遞給左右一人一個冷颼颼陰涼涼的眼刀子,旋即指節敲擊桌麵,對阿汀說:“你吃你的。”

阿汀乖乖應了一聲。然而夾在兩個活潑的小冤家中間,這份用陸遜威壓建立的安寧,注定稱不了多久。

“宋千夏我要排骨!”

徐潔絕不客氣,提著筷子就往隔壁飯盒裡伸——

啪。

半路被另外一雙筷子尾巴打落。

徐潔低頭看看再次掉落在地的筷子,抬頭看看眉梢稍揚的陸珣。

前者被她腦補出‘我是誰我隻是雙筷子為什麼挨打,為什麼摔在臟兮兮的地板上嗚嗚嗚’的心理活動,清純而無辜;

後者則是漫不經心地挪動眼珠,一臉‘沒錯就是我乾的,誰讓你有意挑釁我。想死你可以頂嘴辯解試試’。也太囂張了吧?!

不就是想夾塊排骨嘛!!!

徐潔敢怒不敢言,嬌嬌脾氣破天荒隻能往肚子裡咽,狗賊狗賊咒罵無數次,撿起筷子丟在一邊。她生氣了,直接用湯匙吃飯。

“哈哈哈哈哈哈!”

王君在一旁幸災樂禍,小聲落井下石:“誰讓你想拿阿汀的排骨,這不是自找罪受麼哈哈哈哈。”

身為青梅竹馬的她就——青梅竹馬是這樣用嗎?哎管他的,反正身為青梅竹馬的她很明智。很久之前就知道陸小子偏心到骨子裡,六親不認隻認傻子阿汀,哪裡容得下她們搶夥食?

徐潔這莽撞的傻貨。

王君邊笑邊想:你就該看我臉色行事的。

不過自個兒飯盒裡打了雞肉炒胡蘿卜片,她隻愛雞肉不愛胡蘿卜。想起阿汀經常拿著這玩意兒坐在家門口,哢嚓哢嚓像兔子一樣咬得歡快,便大義凜然道:“阿汀,你吃胡蘿卜不?我這個給——”

啪。

不好意思她的筷子也被拍飛了。

王君反應不及,隻是下意識撐大眼皮,眼裡分明寫著‘夾菜都不行你還是人嗎?’的嚴肅質疑。

這場麵一時十分尷尬,靜止良久。徐潔捶著桌子便是一頓無聲爆笑,樂得想躺在地上打滾兒。

阿汀連忙安慰小夥伴,無意間瞥見陸珣淡定自若理直氣壯的神色,真是覺得他跟過去沒兩樣,孩子氣得很。

小插曲好不容易過去,總算靜下心來吃飯。

阿汀是姑娘裡頭最斯文的。

細嚼慢咽,筷子使得輕輕,不帶絲毫的夏日浮躁,也不發出丁點聲響。眉目細致乖乖,眼睫像是在心坎上微微的扇動,一下一下,貓爪子那樣撓得癢癢。

陸珣把半盒子剝好的蝦肉推過去,另外兩個姑娘眼皮抖了抖,壓下去,假裝沒看到。

阿汀小小聲的說了謝謝。

偏愛果蔬,葷腥裡頭她獨愛蝦類,因為剝殼動作慢吞吞,還常常被家人笑話的。來到沿海的北通,兩個小夥伴都是風卷殘雲的快性子,她不好意思讓她們久等,隻能對蝦類食物視而不見。

沒想到他還記著這個。

阿汀垂著眼皮子,這回是真的抬起澄淨的眼珠偷偷看他。看到他兜裡扯出一塊漆黑的方塊布——姑且算作樸素沒花樣的手帕,不緊不慢拭去指尖的沾染到的汁水。

想到這手不止一次沾過猩紅的血,竟有耐心安安靜靜剝出溫熱的蝦。心裡頭不免軟了一下下。

他對她是不一樣的。

阿汀一直在知曉他的好,他很好。事到如今陸珣麵上變得溫和了,舉止人化了。骨子裡叛逆卻愈發濃重,不止擱在農村裡格格不入,放在大城裡照樣格格不入。

他好像壓根不屑融入任何的群體。

這兩天阿汀想過很多事情:行李裡頭多出來的行李,全校最溫和的教官,包括舊樓裡的及時出現。哪有那麼多的湊巧呢?

隱隱覺得他在精心安排著細枝末節,把所有不為人知的耐心溫情捧到她麵前了。以至於在醫務室裡承認喜歡,明明被躲過去了,竟沒有朝她發火沒有給冷臉,而是坐下來陪她說話給她挑魚刺。

長大的陸珣啊。

正是因為太好了,全世間獨一無二的好。因此神婆奶奶才會出現在夢裡,告誡她仔細思量,不要因為一時心軟而做出決定吧?

你彆生氣了,我喜歡你不就行了?

這種不負責任的話幸好沒有真的說出口。

要更謹慎對待啊。

小姑娘斂下長睫,轉著小腦筋。

她胃口很小,千把日子來沒有變動過,沒過一會兒便咀嚼得越來越慢。陸珣一看就知曉,她進食差不多了。隻是秉著不浪費糧食的原則,鼓動腮幫子努力解決剩下的飯菜而已。

像冬天裡的小倉鼠一樣。

陸珣輕微勾起唇角,發現外頭變陰了。

夏末初秋兩個季節在暗暗搏鬥,天邊濃雲聚集,製造出將雨不雨的氛圍。

降溫的風吹進來,不少小雞崽子輕呼舒服,一下精神頭上來不少。

“打電話了麼?”他問。

阿汀吞咽下口中的食物,點點頭:“打了,爸爸說等他來了再說。”

“要下雨了。”

話題跨越性很大,徐潔王君忍不住露出疑惑的目光,懷疑陸珣腦子構造古怪。

唯獨阿汀總能聽明白他的半截話,明白他的意有所指。放輕聲音回答:“雨不大的話,應該要去找房子。”

再過十天爸媽就要來了,然而房子遲遲沒有下落,不得不抓緊時間。

“跟誰?”

阿汀唔了一聲,覺得這問題有點兒傻了,除了自家哥哥,還能跟誰去找房子看房子呢?

宋敬冬。

陸珣呆過短短幾日的宋家小屋,對這家夥印象可太深刻了。動不動揉腦袋捏臉皮的,偏就喜歡挑釁他笑話他,欠揍到不行。

“我帶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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