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分鐘前還誇陸老板棄惡從善金不換,結果轉頭給他丟下個殺人未遂的縱火爛攤子。嫌他頭發太多不夠掉?還是發了紅包物儘其用?
萬年收尾徐律師,邊絕望邊上場救人。
不幸中的大幸約是陸珣的車做過手腳,車門又凹得稀巴爛,多少有點防火的功效。
不過車邊汽油泄漏過多,火勢凶猛濃煙滾滾。個中艱難光看陸家高傲五小姐就知道了。
原本憑著求生本能嗷嗷亂喊,獲救之後完全虛脫,整個人泥巴似的癱軟在地。一口好嗓音粗嘎難聽,祝願她不至於落下後遺症。
當然是不太衷心的那種祝願。
打了個電話給易管家,對方匆匆趕來接手昏迷不醒的陸五小姐。
至於任性暴躁的陸小少爺……
老管家點頭示意:“麻煩你了。”
徐律師被迫硬著頭皮上。
前頭是萬籟俱寂的夜晚,荒無人煙的馬路。
兩束圓形車燈往前打,他瞪大兩隻近視且夜盲的眼睛左右尋找,終於在五分鐘後成功捕捉到陸珣的一條身影。
看清情形後,隻想俯首稱臣。
畢竟像陸老板這般負傷在身活力不減,大半夜揪隻小兔兔在馬路邊行走,還能延伸出一串深淺血腳印的人,估計全世界都找不出第二個。
不得不服。
幾乎服得想上去暴揍一頓。
然而礙於雙方武力值天差地彆,徐律師沒底氣,默默加速追上去,再慢慢減速停下來。
“上車?”他仿佛熱情拉客的大爺。
陸珣停下腳步,拉開車門坐上去。
身上凝結著大股大股的血,在寒夜裡散發濃重嗆鼻味。另有輕微的熱氣撲麵而來。
“還好麼?”
徐克己手指微抖,“看起來不怎麼樣啊。”
“還行。”陸珣臉上看不出痛苦。
在部隊裡呆過的人最了解身體要害,他說還行應該真的還行。也許看著慘烈而已?
“北通醫院要五十分鐘的路,我記得附近有個小診所。你說還行的話,去大醫院還是……?”
大醫院靠譜,小診所近在眼前。
傷勢不重選前者,傷勢嚴重選後者。徐克己是這麼想的,非常合情合理有智慧。
奈何陸珣張口來了個:“去朝柳巷。”
徐克己:??
“去朝柳巷乾什麼?那邊有診所?”
“沒有。”
陸珣煞有介事地嘀咕:“有湯圓。”
“有什麼?”
徐克己滿臉不解,又煩悶:“有病看病沒病做檢查,請您彆在惹是生非了陸老板。二十多歲做女婿的人冷靜點行不?”
陸珣:“朝柳巷。”
嘿怎麼說不聽呢?
“差不多適可而止吧。”
徐克己大聲:“好好的賬本說燒就燒,沒見過你這麼身體力行宣言鋪張浪費的。賬本燒燒就得了,你嫌不夠還燒到人身上去了?”
陸珣更大聲:“左拐。”
大腦在反抗雙手在順從。
徐律師下意識轉進左邊路口,徐律師沒了麵子超大聲:“放火殺人未遂知道什麼罪名麼陸老板?你發我工資,到底是讓我抓彆人漏洞,還是找機會把你給送進監獄的?我要真有心早送你進去呆好幾回了明白不?”
陸老板不屑比音量,冷冷沉沉道:“我要有心,你早在港口海水裡泡發了。”
徐律師一愣:“什麼意思?”
“字麵上的意思。”
陸珣懶洋洋靠在椅背上調養生息、緩解疼痛,冷不丁掀動嘴皮子說:“彆以為我不知道,剩下那兩本賬本被你們動過手腳。”
你們。
確切來說是徐克己的貼心建議,老管家的再三肯定,最後老爺子口嫌體正直的采用。
“嘶。”
徐克己倒抽口涼氣,再次遇上岔路口。
往左是醫院,往右是小巷子。他雙手把住方向盤,正準備義無反顧正直往左轉——
陸珣:“往右。”
好的沒問題。
徐律師老老實實往右轉,拿餘光去瞥。
隻見陸珣偏頭躺靠著,西裝上下暈染出好幾塊暗色,想必是陳了的血。
月光稀薄,淺光濃影在麵上徘徊迷離。他的睫毛根根分明,抱個紅毛衣的兔子。破天荒的形象崩塌,像被拋棄之後沒有安全感的小孩。
打補丁:超能發火惹事的霸王小孩。
“我沒賣過你。”
徐律師正色:“說實話你很多行為超出我的底線,不過我沒想過用我的底線束縛你。所以除了這次關係重大外,我沒找過老爺子。”
廢話。
陸珣掀開眼皮給他眼神:不然你早沒了。
行,您說的有道理。
紅燈停,徐克己又打量兩眼:“要不你還是去趟診所止個血?然後再回家裡換件衣服?朝柳巷應該是宋小姐家,你這樣……”
實話實說:“特像殺人在逃的罪犯,趕在被抓前跑去飽眼福,或者拉人家女孩遠走高飛。我要是你丈人,保準關門轟你出去。”
陸珣又給他眼神自行體會。
徐律師理解:丈你媽的頭,白日夢滾。
戾氣真重。
他繼續開車,陸珣的眼睛轉到車旁鏡上。
照了照。
眉毛邊角破了,血乾了又流流了又乾沒完沒了。臉是灰頭土臉的臉,身是一身狼籍的身,他不像罪犯,他像沒有排場的黑耗子。
“水。”陸珣攤手。
徐律師摸出溫水杯。
脫下衣服挑個乾淨塊兒,泡水擦擦臉和脖子。陸珣再次伸手:“衣服。”
“後麵有外套,不嫌棄你穿著。”
為防晝夜溫差帶來毛衫外套,徐律師謹慎看路同時伸手去夠。丟進陸珣膝蓋上,他還攤手:“褲子。”
徐律師:“這個沒有。”
陸珣:“你有。”
徐律師:“真沒有,誰出門還帶條褲子?”
陸珣:“你身上有。”
徐律師:“我又不尿褲子為什麼要多——”
嗯???????
“我身上有???”
徐律師緩緩低頭看到自個兒的西裝褲,再如機器人般僵直地慢慢扭頭看向陸珣。難以置信:“你,要,借,我,的,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