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後接過奶娘手裡的帕子,給孩子搽涎水。
“這是又要出牙了?”
“回太皇太後,就前兒個,發現下麵又冒出一點兒白頭了。”
太皇太後逗了一會兒重孫子,轉頭發現太後魂遊天外。她恨鐵不成鋼地咳了一聲,驚醒了木呆呆坐著的侄女——太後。
“你啊,你剛才怎麼不說話呢?你怎麼不說你幫著照顧賢兒呢?”
“姑姑,”太後委屈了。“姑姑,我就是說要照顧賢兒,聖人能信嗎?他啊,現在是連您也不信呢。”
“彆說這些有的沒的。”太皇太後慍怒。心裡的火就更大了,自己當初怎麼就豬油糊了心,瞎眼選了這個侄女做兒子的填房,白長了一個漂亮的臉蛋,硬是就攏不住、自己那愛美色的兒子的心。
“姑姑,您彆氣,彆氣。”太後也委屈的慌。從進宮就沒入得了大行皇帝的眼,眼睜睜地看著大行皇帝夜夜宿在貴妃那裡。幸好貴妃命衰,跟著她那短命的兒子去了。可皇帝也跟著走了。然後就是二十多年的守寡日子。
“唉。”太皇太後歎氣,“你這樣,以後可怎麼辦?鄭家以後可怎麼辦?”
“姑姑不是打算接我大哥的女兒進宮嗎?現在正好皇後倒出來位置了,聖人又不像大行皇帝,被那麼個狐狸精把著的。”
“你呀,沒事兒就多動動腦子吧。皇後在,接你大哥的女兒進來沒什麼。皇後走了,不知道多少人家盯著後位呢。怎麼會讓後位一直在我們鄭家?真那個樣,怕是我走了的那天,鄭家連一個骨頭渣子,都餘不下來了。”
“那鄭家,以後可怎麼辦?”
“怎麼辦,等賢兒長大了,聖人要記得鄭家,他會給賢兒納鄭家的女孩子進宮。不記得就不記得了。還要靠女人,生生世世做承恩公嗎?”
太後卡巴下眼睛,呶呶嘴,到底什麼也沒說出來。
隻要是天氣好,聖人每天早朝後,都會抱著兒子,去太皇太後哪裡請安。有時候也會把兒子留下,陪陪皇祖母,給老人家解解悶。太皇太後多少次,想讓太後抱抱重孫子,開始是太後不肯,後來就是重孫子不肯了。
唉,太皇太後這個愁。
等皇後去了快一年了,太皇太後提起給聖人再立皇後的事情。
“皇祖母,孫兒不想再立後了。”
“聖人,這樣可不行的。就是窮人家,死了媳婦也要再娶的啊。聖人不再娶,賢兒不是沒有人照料了嗎?”孫子這麼好,怎麼能做光棍呢?!
咳,咳,宮裡的那些妃嬪,不是女人嗎?怎麼能算光棍呢。
那些是妾不是妻。
沒妻子的男人就是鰥夫。
“皇祖母,再立後,有了嫡子,賢兒哪裡還能好日子。”
“要不,你扶正一個,挑沒生養的?”
“妾就是妾,怎麼能以妾做妻。”聖人搖頭不允,律法以妾做妻,要杖二十,徙三百裡的,還得再貶回為妾。朝廷的禦史,正揪著那些違法的勳貴,對著刑律,一條條使勁呢。
“可憐我的好孫子。居然沒媳婦啊。” 太皇太後哭了一會兒,被牙牙學語的重孫子,拿帕子給自己搽眼淚的稚嫩動作哄笑了。
她抱著重孫子親了幾口,“賢兒啊,你長大了,可要好好孝敬你父皇啊。”
林夕能翻到的太子的最早記憶,就是這些個。
學神就是學神啊,那麼小的事兒,還能留有印象在腦細胞。
可這些個有什麼用?林夕怨念,你父皇對你再好,最後也免不了圈禁了你。你也免不了地不甘心,走上了絕路。
他正漫無頭緒、漫無邊際,搜索著前身的記憶,屏風外傳來低低的稟報聲。
“太子爺,內務府派來了針線局的人,請太子爺試大婚的禮服。”
給太子爺按揉肩膀的倆內侍,悄悄地停了手,退回到書櫥前當背景。
“大婚?這大婚是哪一年?好!賣糕的。太子爺大婚,距離被廢,有五年的時間。五年啊!”
“叫她們去側廳等著,孤即過去。”
這是太子爺今晨起床後的第一句話,仍然是溫和的、清朗的、充滿活力和陽光的聲音。
整個東宮,隨著太子的這一句話,恢複了活氣。所有的的人,仿佛從僵硬的、沒有表情的木偶狀態,變成鮮活了。就連院子裡的花草、樹木,也在春末的溫暖陽光下,開始搖曳了。
作者有話要說: 猜猜太子的心願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