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話的是賈敏心腹丫鬟,跟著她去送解酒湯的白露。
賈敏抿著嘴笑,輕輕叱道:“彆亂說話,大嫂子為大哥黑了的事兒,哭了多久了。”
“姑娘,大奶奶那哭,是為大爺不肯用大奶奶找的方子。”
賈敏用帕子在手指上繞著,“大哥是不在乎黑不黑的,其實他要是聽大嫂子的話,早白回來了。哼。”
白露知道自己姑娘為什麼哼,為大爺能白回來,自己姑娘跟著翻書、找偏方,配了洗臉、搽臉的東西送過去,大爺一點兒也沒用,難怪姑娘不高興了。
“姑娘,大爺現在還是比剛回來的時候白了一些了,也許就慢慢和原來一樣了呢。”
倆人剛走到園子門口,鴛鴦急匆匆地過來了。她上前給賈敏蹲了一個福禮,笑著輕聲說:“姑娘,太太招呼您過去。”
賈敏的臉更紅了,定是剛才打著母親的旗號,往父親書房送解酒湯的事情,讓母親知道了。她扭捏了一下,抬腿又往榮禧堂去。
賈敏進去的時候,賈代善正和史氏在說話呢,史氏一看自家姑娘的神情,笑著打趣。
“敏兒,今兒怎麼想著給你父親送解酒湯了?”
“母親。”賈敏行禮後,紅著臉,扯著史氏的袖子不依。
“好,好,母親不說,可你往後再不許這麼做了。”史氏雖繃著臉,可語氣還算是溫柔。
“嗯。”賈敏悶悶地應了。
賈代善說史氏,“我和赦兒在邊上呢,他們未婚小夫妻,見上一麵又如何啦!咱們又不是那些個窮酸,講究什麼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男女大防。想當年太/祖夫妻可是一起上陣殺敵的。”
“看老爺說的,現在又不是太/祖那時候了。好好的姑娘家,都快被你嬌寵壞了。”史氏嗔怪榮國公一句,卻不在這話題上打轉了,轉而說賈敏。
“今兒,林夫人打發人送了帖子來,問什麼時候派人過來合適。我把賴嬤嬤借給你幾日,讓她提點你,把該繡的都繡了。你這幾日就抓緊著吧。”
賈敏紅著臉點頭。
史氏繼續說:“過幾日換了庚帖以後,拿到林夫人、林家哥兒的尺寸,你還得給他們母子倆做些衣服鞋子的。乖女兒,你多少上心點兒,先把書本放一放吧。”
史氏說賈敏點頭,賈代善在一邊端著茶盞,有一口沒一口地輕呷一點兒。看著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兒,捧在手心上養了十六七年了,他突然間後悔了。他不想把閨女嫁出去了,就這樣一輩子養在家裡,自己又不是養不起的。
他重重地一撂茶盞,母女二人被他的聲音驚動,齊齊轉頭看他。
“老爺,是妾身哪裡說的不對?”史氏詫異地問,“敏兒得把這些東西都準備好的,新媳婦進門該儘的禮節,容不得半點差池。”
賈代善一拍腦門,暗罵自己一聲喝糊塗了,誰家舍不得女兒,也不能養家裡一輩子的哦。他擺擺手說道:“明兒再和敏兒說吧,總要明年出嫁的。”
史氏順從地點頭,“好,明兒再說。”
立即就打發丫鬟,去給國公爺打水,服侍賈代善洗漱。賈敏趁機告辭出來。
隔天的大朝會,聖人坐穩後就立即命梁九念詔書。
一通摛藻繪句的摛翰振藻後,眾臣隻記得自己明白了一件事,聖人下了禪位詔書了。
這就禪位了?說好的三辭三讓呢?
太子趕緊起身,上前跪倒在聖人跟前,後麵嘩啦啦地朝臣們都跟著跪下來了。聖人看著麵對突如其來打擊、跪得有先有後的朝臣,搶在太子張口說話前開口。
“朕意已決,禮部與欽天監選看吉日行禪位大典。”
然後聖人起身,梁九在後麵喊了一句,“退朝。”追著聖人走了。
要不是六部九卿早幾天就聽聖人自己說過禪位的事情,尤其是張太傅、賈代善還和聖人有私下交談,他們都得懷疑聖人被換了。
張太傅跪在太子身後,在梁九的那一聲尖細的“退朝”聲裡,他抬頭看到的隻有聖人的一個背影。
而這個不如二十年前魁梧的背影,在他心裡卻越發地高大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