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人終於哄好了太上,發現好容易有個休沐,大半天都用來陪太上磨牙了。
秋風再起的時候,鎮國公為主帥,帶著榮國公世子賈赦、理國公世子柳長風,領了裝備一新的二十萬大軍往遼東去了。
賈代善送了大軍出京,想到長子去遼東,次子去了呂宋,長歎一聲悒悒不樂地回京營。京營空了大半,剩下的軍卒戰力就下降了許多。賈代善知道自己這一冬天,得把精力放在調/理京營所留的軍卒、還有新征的士兵身上。等明年開春,這些新兵就得去補充遼東。
在京營裡也好,免得回府看史氏哭天抹淚的。
榮國府裡,史氏的心情可算是糟糕透頂了。一項新的征兵令,次子是第一批被征調走了的。這一去就是三年到五年。還是呂宋那麼遠的地方。
今兒長子又領兵離開京城,這一去說不準也是三年五年的,史氏哭了幾次,也沒能扭轉了賈代善半點兒心思,把倆個兒子留下一個,還被丈夫訓斥了幾次不懂道理。
史氏作為當家太太不開心,屋子裡所有的人都躡手躡腳,不敢觸了史氏的黴頭。挨頓罰是小事兒,從太太的院子裡攆出去,就太也劃不來了。
這時候也隻有史氏的陪嫁丫鬟、賴家的能湊上去逗趣一二了。
“太太,不如讓人去把珠哥兒和璉哥兒抱過來?”
史氏皺皺眉頭,“璉兒太小,話還說不清呢,去把珠兒抱過來,對了,把瑛姐兒也帶過來。”
好一會兒,去接人的丫頭婆子都空手回來了。
“太太,大奶奶在教大小姐彈琴,說是彈完琴以後還要練字、對對子。”
“珠兒呢?”
賴家的知道自家太太最喜歡二爺的兒子,忙笑著說:“二奶奶在給珠大爺啟蒙呢,哎呀,二奶奶教一句,珠大爺立即就會一句,再沒見過這麼聰明的孩子了。”
一個孩子也沒接過來,史氏就覺得自己心裡堵的更厲害了。
張氏又在教女兒彈琴!
她就覺得自己雖娶了倆兒媳婦了,卻連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禁不住更氣悶了,竟然倆兒媳婦都不能隨了自己心意娶。
可再想想丈夫對張家的評語,又隻好把對張氏的憤懣壓了下去。
“太太,要不去廟裡進香吧?為姑娘求個平安符,姑娘也快到生的日子了。”
賴家的拚命想主意,留著太太在屋子裡生悶氣,一定會把氣撒到伺候的這些人頭上。說不準彆人都能找到借口躲過去,就自己是沒任何借口能躲出太太的屋子的。
史氏思忖了半晌,點了點頭。
即決定了要去進香,賴家的就問:“要不要讓大奶奶和二奶奶收拾了,伺奉太太一起去?”
“算了,留她們在家教導孩子吧。再說了,你二奶奶那身子,也不能出門了。”
“太太就是心善,像太太這樣把媳婦當姑娘待的婆婆,滿大景打著燈籠找,也找不著幾個來。”
於是屋子裡的人,開始紛紛變著花樣地奉承起史氏的仁慈來。
京裡的勳貴夫人們,因為各家不是丈夫、就是兒子,隨軍奔赴去了遼東,不然就是在夏天的時候去了東洋、南洋的,所以人人都打不起精神頭交際。往年頗受追捧的一些賞菊宴等,也沒那個人家願意擺了。
不僅僅是這些貴婦人們覺得生活少了趣味,就連京城街麵上常見的、招貓逗狗的紈絝子弟,都少了許多了。大部分在18歲到25歲之間、沒中了進士的都被征召進了京營。
賈代善的新兵營裡,這些富家子弟都被打散了,與農家子弟混編。這些嬌柔得像個姑娘似的、被養了二十年的大家子,都不得不在教官的鞭子下,換了統一的粗布衣服。然後每天跟著農家子弟一樣地練刀練槍,打熬身體。差了一星半點的,教頭的鞭子就抽上來了。半個月以後,倒把這些人訓練的能站直能跑起來了。
但也讓這些紈絝子叫苦不迭,暗暗後悔沒在第一批征兵令下來的時候,主動報名從軍去呂宋了。
——聽說榮國府的賈政在呂宋混得很舒服的。
在呂宋的賈政,他的舒服日子也是相對的。他因為有秀才身份,字寫的好,被選為了文書一職。把賈政美的,要不是顧及軍紀,都要大喊大叫地蹦起來。做文書的事務,雖然也要跟著士卒操練,可隻是早晨出操,白天可以躲在營帳裡的,晚上要教導士兵讀書、識字、算數。
比整天操練的士兵,是舒服的日子了。
等賈政適應了軍旅生涯後,他發現自己在軍營得到的敬佩目光,比自己在京城多太多了。在京城的時候,有賈赦這個大哥頂在自己前麵,哪裡都是讚譽榮國公世子、三品宣威將軍的。唯獨在呂宋這裡,周圍的人因為自己實實在在的文案能力,敬佩尊敬自己。
賈政從結婚後,連年被當翰林學士的嶽父教導,有了很大的進步。周圍捧著他的人再多,他也沒陶醉到忘記父親賈代善的教導——
“任何時候,都彆說你是榮國府的嫡子,隻能說是寧國府旁支,隻是一個秀才。不然遇到戰事的時候,帶兵的千總,會讓你帶頭往前衝的。萬一你被俘虜,敵軍會拿你要挾領兵的千總。除非是太子,領兵的千總是不會為了一個國公府的嫡次子退兵的。最可怕的是,為了士氣,千總還可能親自出手了結你的。”
賈政從來都相信自己老父親的話。可他哪裡知道,從他踏上呂宋的土地,鎮守呂宋的胡鴻將軍,就知道他賈政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