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代善聞言一掌擊碎了硬木茶幾,站起來指著史侯說道:“史侯爺,非是我賈代善不通情理,為了榮國府的存續,隻能休妻了。”
史侯連連作揖,心裡叫苦,要是妹妹花甲之年被休回娘家,史家一族的女孩兒,都隻能吊死了。
“妹夫,妹夫,你總得為恩侯、存周想想啊,他們都是朝廷命官,往後可怎麼……”
“我不休她,等著朝廷來奪爵,罷恩侯和存周的官職?”賈代善語含悲戚,質問史侯。
史侯爺長歎一聲,“妹夫,隻要不休,隨便你怎麼做了。”
賈代善搖頭,“史侯爺,這事兒你自己處理才好。我賈代善這輩子手裡沾染了無數的人命,但也不想讓這樣黑心肝的婦人,臟了我的手。”
史氏雖說偏愛次子,但賈赦聽了父親這麼說生身母親,他還是有點兒難過、難堪。
“父親、舅舅,不如先想想這事兒,該怎麼處理乾淨吧。”
“還用怎麼處理,按著帳本,把利錢全部返回去,本錢也不許要一厘。問清楚可有被逼著賣兒賣女的,把人家孩子贖回來。要是出了人命……”
賈代善說不下去了,要是出了人命,那就甭希望能得到聖人的原諒了。
賈赦吩咐自己的親衛,按著帳本去把事情處理妥當了。
賈代善自始自終繃著臉,半晌兒,他突然捂著臉,先是小聲啜泣,而後慘聲哀嚎。
“父親母親,兒子對不起您們啊!祖父祖母,孫子沒能守住這榮國府啊!”
賈代善的哀嚎,摧心剖肝如喪考妣;他哭的是天愁地慘,有如猿悲鶴怨。給史侯和賈赦的感覺,就是窮途末路的一世英雄,一籌莫展到要放棄掙紮的絕望呐喊。聽得史侯和賈赦覺得要寸寸斷了肝腸。
賈赦上前幾步,跪在賈代善的膝前,抱住賈代善的雙膝勸道:“父親,父親,您莫這樣,莫這樣傷心。兒子去向聖人請命,去北邊戴罪立功吧。”
賈代善放開手,摟著長子哭得眼淚鼻涕橫流,突然間他往邊上一歪,倒了下去。
“父親,父親。”
賈赦動作蠻快的,終於在賈代善的身體倒地前,抱住了他。史侯也上來幫手,倆人合力把賈代善抬到一邊的榻上放好。
“派人快馬去太醫院,老國公暈倒了。”
外麵有人應聲去了。
史侯拉拉大外甥的,“恩侯,你母親?”
“舅舅,你說怎辦好?這事兒要是想瞞著聖人,外甥我就是犯下了欺君之罪。”
史侯沉默了一下,狠心說道:“舅舅自有應對,你照顧好你父親,派個人帶我去見見你母親。”
賈赦立即叫人,送史侯去見賈氏。
賈氏在賈代善走後,費力地爬起來,喊了兩聲,不見伺候自己的人進來。她就明白伺候自己的人都被關起來了。她勉勉強強地把那些借據都歸攏到一起,自己擰了一個濕帕子敷在臉上,半邊臉麻木的沒有感覺,眼淚滾滾不停地往下流。
活了幾十年,在娘家是侯府尊貴的大小姐,嫁人後從重孫媳婦做起,一年年熬到是孫媳婦、兒媳婦,成了當家的主婦、國公夫人……何時受過一個指頭的點戳呢?
唉!老了老了,倒被丈夫扇了耳光……
史氏開始後悔聽了南安老太妃的蠱惑,去放這什麼印子錢。就像丈夫說的,自己何時少過了花用。
她一邊用帕子敷臉,一邊想著怎麼打發人去娘家送信。哥哥與賈代善關係一直很好,讓哥哥勸勸,自己再好好認錯,或許賈代善就能消氣了吧。
史侯進到妹妹的房間,見到的就是一邊臉腫的不像樣的妹妹。他心裡抽疼一下,愛惜了六十年的妹妹啊!
“哥。”史氏驚叫出聲,哥哥來的這麼快,太出乎意料。
“妹妹。”史侯極力控製自己的情緒,“為兄來看看你。”
“哥,我錯了,我不該聽南安老太妃的,跟著她一起去放那印子錢。”
史侯覺得自己的喉頭哽住了,“妹妹,他南安郡王府欠了朝廷的銀子還不上,他們才乾這斷子絕孫的事兒,你又是為何?你缺錢用嗎?”
“哥,我知道錯了。你幫妹妹說說情,勸你妹夫消消氣,好不好?”
史侯在心裡歎息,“妹妹,查印子錢這事兒,是聖人要做的。”
“他可以去和太上求求情啊!”史氏想著丈夫與太上的情誼,她並不害怕。
“妹妹,爹娘臨終讓哥哥照顧你,而今哥哥再沒能力照顧你了。你闖下這塌天的大禍,自己去和爹娘分說,好不好?”
“哥,你,你……”賈氏看著從來就疼寵自己的哥哥,說的好像是來給自己送行一般的話,她隻覺得毛骨悚然。
作者有話要說: 閨蜜手帕交這物種,唉,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