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輕叩扶手,“那些貪婪之人,還是不要弄到吏部來了。就是各處的主政官員,也要斟酌著挑選。不然明年劊子手砍人也辛苦,教司坊裡填塞的女伎太多了也裝不下。送去九邊的紅帳裡,也有失他們這些讀了聖賢書的君子體麵。
周尚書,朕信你能把握好這個度的。
黃尚書,你也是顧命大臣,你帶著三司琢磨下,看受賄一萬兩銀子就抄家滅族的好,還是一千兩銀子單抄家免官適合呢?”
黃科繕站起來說道:“臣以為就是一兩也不該收。”
朱由校擺擺手,“要是這樣朝中隻怕不剩下什麼乾活的人了。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還是先從知府以上的官員來吧。王安,你記得一會兒就把宮裡的金花銀停了。放出去的那些稅使都叫回來。”
“是。”
六部七卿的心裡俱是驚濤駭浪,停了金花銀、叫回各處的稅檢,單宮裡省下來的每年少說得有百萬兩,還不算那些太監搜刮到自己口袋裡的。但是人人也意識到新君把為宮裡搜刮百姓的內監叫回來,再處置文武百官可就無製肘了。
周嘉漠偷偷斜睨了一眼新君,新君與他對視的眼神高深莫測,這讓他立即就覺得脊背開始冒寒氣。
他從工部尚書被挪到吏部做尚書,到他門上走關係的人不知道有多少,短短不到一個月的功夫,家裡的庫房就增加了一個。
怎麼辦?
“周尚書,該優先補充什麼位置、該起複哪些人,你可以三天一報,誰合適先用誰。唯一要記得與國得是合適人才,莫參與進去什麼淮黨、楚黨、東林黨之成見。這朝堂往後隻有一個保皇黨。”
周嘉漠壓住心裡的驚詫,趕緊應道:“陛下放心,臣會秉公行事。”
“好。你是顧命大臣,父皇信你,朕也信你,相信你不會辜負我們祖孫三代人的信任,也不會將家族置於險地。”
最後一句話簡直是提醒周嘉漠了,提到因受賄抄家的數目,他的反應也是太直接了。朱由校擺手讓周嘉漠退回去坐好。
新君敲著龍椅的扶手,生氣微弱平淡地自顧自往下說。
“官不差餓兵。我知道太/祖定下的俸祿標準,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兩百餘年,是有些少、甚至是少的太多。諸朝臣若是能夠在得了官職之後有厚祿,如宋一般,誰也不用拿了人家的銀子,就去給人當那推磨的小鬼,大家的臉上和心裡都好受些。戶部看看怎麼做個新的官俸,這個月交上來吧。”
新君說話也太刻薄了,收了賄賂辦事兒,就成了出錢人的小鬼。
李汝華站起來回話道:“陛下,國庫每年的進項有限。增加這部分從哪裡出?”
朱由校笑著道:“明著不給官員,到最後還是得從百姓身上摳。摳到最後百姓活不下去、走投無路隻好造/反,大明所有免稅的人都沒有好。你明白嗎?”
李汝華大驚,“陛下要在士紳免稅做文章?”
座中的人都是科舉上來的,都有免稅的田畝,饒都是宦海曆練多年的人了,觸及自身的階層利益,臉上的表情差不多與李汝華一樣。
“豈止士紳,就是勳貴、皇族,那些封藩的朱家後裔也都是一樣。薩爾滸之戰大敗,建奴來勢洶洶,若是不能將其剿滅,這天下遲早要被建奴得了去。誰也都彆想再享免稅的好處。現在是九月初二,你儘管去定一個合理的俸祿準則,還有把各處的進項也按時交上來,朕自有主張。”
有張惟賢的京營和五成兵馬司在手,現在的大明天下怎麼動,都還有周旋的餘地。
李汝華麵色驚惶,低聲應了一個“是”,退回去做好。
朱由校警示了一句,“勿走漏風聲。”
這樣的大事,在座的人也都知道輕重的,各自都沉重地點點頭。
新君這是要玩大的啊。
“周卿、李卿、黃卿、張卿,你們去忙吧。”
李汝華立即站起來告退,心裡說新君這是要安排完相關的事情,就趕人去做了。
周嘉漠也跟著行禮告退,出了天子的內書房,他才發現自己的後背都汗濕透了。初秋的豔陽高照,可他的感覺如同身著單衣在漫天冰雪的三九天。
“孫尚書,先帝的寢陵?”
工部尚書王佐搶先站起來回話,“先帝甫登基就薨逝,這修建寢陵一事尚未開始。”
孫如遊看王佐搶了自己說話,對新君補充道:
“陛下,現在國力空虛,是以後再選擇陵地?”
“有什麼好辦法嗎?皇祖父尚未下葬呢。咳咳。”
王安起身端來一杯茶。
朱由校擺手,“白水吧。”
待朱由校喝了水,胃腸開始咕嚕嚕空鳴。他按住作響的胃腸,輕輕歎口氣,“讓諸位卿家見笑了,朕從昨日午時再沒得進食。”
王安的眼淚立馬就落了下來,“陛下,是奴才無用。”
“算啦,也不是第一次了。先說先皇的寢陵怎麼辦吧。”
工部尚書王佐猶疑著說:“陛下在長陵西北的不遠處,有原廢景泰帝的寢陵。不如立即修整也能按期落葬。”
“好。就按這個來吧。孫卿、王卿,二帝的後事就交給你們了。你們去忙吧。”
內書房裡隻剩下了兵部崔景榮、兵部都給事中楊漣,還有秉筆太監王安。,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