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了, 沈陽城下的努/爾哈赤在汗帳裡開始坐不安穩了。他覺得心頭好像突然有一隻大手, 在肆虐地揉捏著他的心臟, 從來沒有過的恐懼感攫住他的思想。
為什麼黃太吉去了這麼久還沒有消息傳回來?
恐懼之下,他立即派出遊騎往南邊去打探消息。可是前後派出了三波的遊騎了, 一個報信的都沒有回來。
他從來都是把兒子當成狼崽子養。初起兵的時候, 麵對族人的抵抗和敵人的暗殺等, 隻能把長子諸英和次子代善、女兒東果藏到板櫃的底下,然後與胞弟舒爾哈齊一起去迎戰。那時候多艱難啊。
但是諸英那時候知道照顧姐姐和弟弟的。
努/爾哈赤由長子諸英想到自己十八歲入贅佟家的舊事。埋藏在心底的舊事一幕幕地翻騰出來。他眯著眼睛感受著正午的眼光, 沉浸在舊日時光裡, 暫時忘記了心頭的不舒服。
隨著自己一點點地謀得了安身立命的所在,諸英漸漸長大,開始跟著自己為統一女真衝殺。二十年下來, 他憑借戰功成為兄弟裡的第一人,自己也把他放在嗣子的地位、放手讓他參與主理國政, 唯一的要求就是要他對兄弟們友愛。
可是沒想到諸英的同胞兄弟代善會領著自己的其他兒子, 成群結隊地來向自己告狀, 說諸英不把他們當兄弟待。自己費心派人查看, 果然諸英不僅是對庶妃生的兄弟不友善, 就是對同胞兄弟代善、還有繼妃所出的莽古爾泰兄弟也不友善。
長子諸英的心裡隻有他自己、隻有他覬覦的汗位。幾次申斥無用後, 讓他不得不壯士扼腕,先是圈禁了諸英, 後來不得不下令殺了這個長子。
那時候自己的心痛有誰知道呢!
還有胞弟舒爾哈齊, 竟然在自己立國的時候鬨分裂。
額亦都、何和禮、扈爾漢都是在努/爾哈赤起兵的時候就跟隨他的人。除了費英東去年早逝, 安費揚古被派到奉集圍城, 他們仨都是有著四十年征戰經驗的老將了。從昨日發生的莽古爾泰全軍儘沒、派出去襲營的三萬騎兵至今沒有消息,仨人交換意見後都覺得形式很不妙。於是聯袂來找努/爾哈赤商量對策。
他們的到來打斷了努/爾哈赤沉浸在舊事裡得到的片刻安寧。
努/爾哈赤等這三位對自己忠心耿耿的老夥伴說完他們的不安以後,他立即就感覺到才脫離他的那隻大手,又來□□他的心臟了。
他捂著胸口對額亦都等人說:“我的感覺也很不好。至今不知道大明派來的援軍有多少人,是誰領軍,也不知道他們帶有多少火炮。
這種什麼都不知道,卻被人一個照麵就殺滅了萬餘騎兵的事情,是我們從來沒遇到過的。還有安費揚古那裡,他的長子和次子與莽古爾泰是一起戰死的,他還不知道呢。唉。”
努/爾哈赤說完這一大段話,精神頭顯見地又萎靡下去。這在征戰四十餘年的努/爾哈赤身上,是從來沒有見過的。
額亦都開口勸慰努/爾哈赤道:“大汗,領兵的將領死在陣前是死得其所。安費揚古那裡我們與他說。可是大貝勒還一直沒有消息回來,才是臣等最擔心的事兒。
難道大明有那樣的強兵,能讓我們三萬巴圖魯消失的無聲無息嗎?臣等都不安心,故來見大汗。”
“我又派去了三波的遊騎去查探消息,看看大貝勒和四貝勒是怎麼回事。若事有不諧,我們就要撤回白山黑水之間了。”
努/爾哈赤一言出口,自己也震驚在當場了。原來他一直憂慮、恐懼是這個嗎?
扈爾漢開口說道:“大汗,咱們就是要撤回去,也要等回大貝勒和四貝勒的消息。才知道要不要放棄撫順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