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爾特爾的力量也帶著他火巨人的特點。
炎熱到似乎可以灼燒一切的火焰,像是一頭凶狠的猛獸一樣,瘋狂地撲向索菲婭。
‘心靈控製’,這種力量無論是對神明而言還是對普通人類來說都非常恐怖。因為誰也不知道自己會在蘇爾特爾的控製之下做出什麼。
——魔法已經是非常神奇的東西了。而當這種力量與心靈和精神等元素相關的話,神奇的程度會瘋狂翻倍。
而當心靈控製的能力遇到小陰陽師之後,卻產生了……非常奇妙的結果。
兩種源於不同體係的強大力量衝撞在一起,瞬間扭曲出了一個讓索菲婭感覺非常熟悉的漩渦。
——小軟糖曾經經曆過的時空漩渦。
深不見底的時空漩渦在出現的一瞬間,就立刻吞沒了小陰陽師。而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漩渦裡黑乎乎的環境卻突然一變,成了一個精致的平安風格的小庭院。
“……這裡是——”索菲婭看著自己眼前熟悉的院子,忍不住一怔,“佐藤家族的本家?”
索菲婭的人生可以非常對稱地被分為兩個部分。
在前四年的人生裡,孤獨無依的小女孩是佐藤一族的‘武器’,頂著一個小怪物的稱呼,被關在狹小的房間裡不斷地訓練、訓練、訓練;而在四歲之後,隨著佐藤家主佐藤安的失蹤,家族內部因為權力鬥爭、搶奪家主的位置而大亂,索菲婭在姑獲鳥的幫助下逃離了佐藤家,也逃離了人類世界。
從此與半妖女孩為伴的,便是妖怪、鬼魂、神明——這些她真正的家人。
而被時空間隙吞沒,卷進陌生的超英世界,那就是之後才發生的事情了。
索菲婭沉默地注視著麵前的一切,這座庭院和索菲婭的記憶中的一模一樣,這讓索菲婭幾乎以為自己突然回到了過去。
——而當小陰陽師經過家主房間之後,她立刻發現,這種感覺並不是自己的錯覺。她是真的回到了過去。
她第一次遇到的時空漩渦,跨越了宇宙與時間,將她帶到了另一個世界的未來;而這一次她遇到的時空漩渦,卻將她送到了過去。
小陰陽師透過家主房間敞開的房門,看到家主佐藤安正坐在自己位置上,漫不經心地看著底下的家族長老。
看到這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幕,索菲婭的動作一頓,她愣愣地站在門口,望著房間內發生的一切。
房間內的人們並不能看到突然出現的索菲婭,他們自顧自地聊天交流著。——就像曆史原有軌道中所發生過的那樣。
長老身邊放著一個裹在被子裡的小小嬰孩。小女孩睡得很沉,窩在被子裡完全不知道外界的兩個人類正在討論該如何處置她。
索菲婭驚訝地看著安靜睡著的小女孩,立刻認出來那是曾經的自己——
“原來曾經還發生過這種事情嗎?”小軟糖好奇地彎下腰好奇地看向小時候的自己。這聲無人可以聽到,也無人會回答的自言自語,在房間內砸出一陣空蕩蕩的寂寞回音。
能夠以第三視角看到小時候的自己,這還真的是一個新奇難得的體驗。
索菲婭看得很專注,直到佐藤安和長老的談話打斷了她的入神。
“你居然還真的帶她回來了?”佐藤安看著睡著的小女孩,嗤笑一聲,“像是這種半妖的小怪物,難道不應該就地殲滅嗎。”
聽到家主的這句話,長老低下頭小聲為自己分辯:“我見到她的時候,她的那個兔妖母親已經在天火的懲罰之下喪生了,父親也已經奄奄一息,隻留下這個小嬰孩。她的父親求我帶她回來,給她一個安身之所。”
“……這孩子畢竟是我們家族內成員的孩子,所以我就擅作主張,將她帶了回來。”
得到這樣一個回答,佐藤安嗤笑一聲,沒有對長老的行為做出任何評論。
長老抬眼小心地打量了一下家主的臉色,繼續說:“她父親臨終時的願望,是希望家主大人可以為她取一個名字。”
‘起名字’對於陰陽師們來說,並不是一件簡單的小事。
陰陽師們一向信奉‘名字是最短的咒’。在他們看來,人的名字是具有特殊意義的。
如果家族內的家主為成員起了名字,這就相當於是家主對這個成員的認可。小女孩的父親就是希望能夠通過這樣的方式,讓自己的女兒在家族內得到庇護。
所以在聽到這個請求之後,佐藤安冷笑一下,“叛逃家族的男人,竟然會提出這樣的願望?”
“他也隻是被那隻兔妖所蠱惑了而已,”雖然長老不願意觸怒自己的家主,但是在嬰孩父親的臨終委托之下,他還是儘力勸說了家主幾句,“他既然在死前希望這個孩子能夠回歸家族,想必也是已經悔悟了。”
佐藤安皺著眉挑剔地看了一眼被裹在小被子的脆弱嬰孩,完全不掩飾自己臉上的厭惡之情。
這個野心十足的家主,他為了實現自己的‘偉大抱負’,近乎瘋狂地追逐力量與強大。他蔑視一切弱小的生物,認為它們不應該存在於這個殘酷的世界上。其中就包括這個被放在地上的小女孩。
佐藤安願意‘仁慈’地優待家族內的孩子們,因為他們長大之後,很有可能會成為天資優越的陰陽師,幫助佐藤一族重振威名。那些是他願意為之投資的工具們。
但是這樣一個半妖的小怪物——不當場抹殺而是仁慈地允許她在世間苟活,佐藤安覺得自己已經做得很好很善良了。他可不願意將時間和精力浪費在她的身上,父母都如此平庸,生出來的孩子以一定會是個廢物。
雖然佐藤安並不認為這個裹在被子裡睡著的小女孩,值得自己親自為她起一個名字,但是在長老的請求之下,閒極無聊的他為了打發時間,也就回答:“之前她的父親雖然天資不高,但也算得上勤奮,曾經為家族做了不少貢獻。”
“也罷,”佐藤安揮了揮手,示意屬下將包裹嬰孩的小被子抱上來,“雖然他後來犯大忌與妖怪相戀生子,但也該給他一個麵子。”
“不過這個孩子不可以養在本家,等著隨便送到一個偏院去吧。”佐藤安對自己的屬下說,“如果其他家族知道我們佐藤一族居然出現了半妖這種小怪物的話,名聲必定會受損。”
索菲婭的父親是佐藤家的成員之一,他的人生軌道本應該和絕大多數普通陰陽師一樣,平凡地學習陰陽術、平凡地生活,因為資質平庸所以隻能收複一些小妖怪,處理一些簡單的委托。
本該如此。
他在一次處理委托的過程中,撿到了一隻被貓妖抓傷的兔子。從此之後,他的人生就改變了。
善良的陰陽師見兔子傷勢嚴重,所以就將它帶回了家,為它療傷醫治。
——陰陽師並不知道,這隻兔子其實也是一個妖怪。因為受傷太重,所以才被直接打回了原型。
後來的故事就很簡單了,虐戀情深、所愛不得、天命難違、生離死彆……這種在人與妖之間上演了無數次的惡俗劇情,也沒能夠放過索菲婭的父母。
佐藤安漫不經心地看向被屬下抱上來的小女孩,這個隻有一點點大的女孩原本正閉著眼睛睡覺,但也許是因為屬下的抱動驚醒了她,所以小姑娘的眼睛突然動了兩下,懵懵懂懂地睜開了雙眼。
才剛滿月沒幾天,就被迫與父母死彆的小嬰孩還無法理解外界發生了什麼。她睜著那雙與普通人類不同、流轉之間微微閃著紅光的眼睛,看著佐藤安。
“……膽子倒是大,竟然不會人類嬰孩那樣哭鬨不已。”佐藤安挑了挑眉,突然伸手從屬下的手中接過的小女孩。
“小怪物,我該給你取個什麼名字呢?”
懷裡的小女孩完全無法理解佐藤安這些話的意思,她眨著圓滾滾的可愛眼睛,定定地注視著這個麵帶嘲笑的男人。
心血來潮的佐藤安揮了揮手,示意自己的屬下將自己平時所用的占卜工具拿來,“我倒是突然很想知道,這樣一個小怪物,該有怎樣一個奇怪的名字。”
看到這裡,索菲婭才知道原來自己這個奇怪、完全不符合平安時代姓名習慣的名字,是在這一天取出來的。
果然。
佐藤安在一番占卜之後,突然狠狠地皺起雙眉。他訝然地看向被屬下抱住的小女孩,在沉默了片刻之後,再次拿起占卜工具重新驗算了一遍。
佐藤安當年能夠名揚進度,依靠的就是他這一手可以預測未來的占卜術。如果不是因為平安時代的天才們如同天上繁星一般數不勝數,很快就要更加出色的人才取代了他。佐藤安大概可以憑借自己的預言能力,在平安京興風作浪更長時間。
看到佐藤安的動作,長老有些緊張地開口問:“家主大人?”
佐藤安一向是一個掌控欲非常強的人,在他繼位家主之後,佐藤一族的所有實權都被他我在手裡。這個帶小嬰孩來彙報工作的長老,雖然還頂著一個‘長老’的名號,但實際上卻是一丁點長老應該有的權力都沒有。
所以長老隻能戰戰兢兢地打量著佐藤安的臉色,小心地又問了一遍:“這個女孩可是有什麼不妥之處嗎?”
雖然長老願意為嬰孩父親的臨終前委托而將女孩帶回來。但這並不意味他願意會因此而觸怒家主。
——在金錢名聲與這個無辜的女孩之中,長老肯定會選擇前者。
出乎在場所有人意料的是,佐藤安在反複多次確認過自己的占卜結果之後,居然露出了一個難得的笑容。
“原來如此。”佐藤安喃喃自語,他看著嬰孩的眼神,突然變得非常熱切,“竟然是這樣。”
佐藤安低下頭重新注視著自己的占卜結果,語氣愉悅地開口:“這個小怪物,很有可能會成為佐藤一族的絕佳武器。”
平凡的陰陽師與資質一般的妖怪,他們兩人所剩下的孩子,卻天生就具有強大的妖力。
“這簡直是是天意要幫助佐藤一族重振名望。”
“把她留在這裡吧,”佐藤安迅速推翻了自己剛才的決定,“不必送到偏院了。”
“等到確定她真的具有足以改變家族未來的力量的時候,就將這個小怪物帶到我身邊,由我親自教導她。”佐藤對在場的所有人宣布。
但其實他也隱瞞了一些細節。
比如他並不是隻占卜出了‘這個女孩會具有能夠振興家族的強大妖力’這一個結果。通過卦象的昭示,佐藤安可以隱隱察覺出,自己的未來也會因為這個女孩兒發生巨大的改變。
但因為那實在是太遙遠的未來了,所以佐藤安也能難推斷自己的人生究竟會因對方而發生怎樣的變化,這種變化又到底是好是壞——
但他願意拭目以待。如果結局令人失望的話,那也不過隻是殺掉一個無關緊要的小怪物而已。
“哦,還需要給這個小怪物起一個名字。”佐藤安再次翻起自己占卜工具,這一次,他可比剛剛認真多了。
從未來回溯而來的索菲婭席地坐在嬰兒時期自己的身邊,她無法觸碰到過去的一切,隻能安靜地看著眼前的一切沿著曆史的軌跡發展。
“她的名字是——索菲婭。”佐藤安的聲音停頓了一下,他挑了挑眉,“還真是一個奇怪的名字,不愧是半妖之身的小怪物。”
於是這個無家可歸的小怪物,從現在起就有了名字。
這的確是一個非常奇怪的名字。當索菲婭還留在人類世界的時候,有不少人會在背後偷偷嘲笑她的名字怪裡怪氣,就像她的身份一樣。
但即便這個名字聽起來很奇怪,小軟糖依然喜歡著自己的名字。
不是因為‘名字是最短的咒’之類的說法,而是因為有很多索菲婭愛著的人曾經呼喊過這個名字。
有姑獲鳥、雪女等妖怪,也有托尼、史蒂夫、彼得等另一個世界的人類。那是她愛著的人們,也是她的家人們。
因為他們曾經一遍遍地稱呼‘索菲婭’這個名字,所以這個名字對於小軟糖來說,才成為了特殊的記憶。
在注視著小小的自己被佐藤一族的族人抱走安置的時候,索菲婭突然虛虛地環住了對方,給了過去的自己一個輕輕地擁抱。
雖然索菲婭無法觸碰到過去的一切,但是她還是希望自己可以給過去的自己一個擁抱。
隻要有這一點溫暖和溫柔,小女孩就可以忍過那漫長的四年生活。
在看著自己被人抱走之後,索菲婭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現在也該離開這裡了,”小陰陽師一邊說,一邊將力量灌注在指尖,用劍指在空中畫了一個符咒,“托尼他們要擔心了。”
雖然索菲婭很想多陪伴現在的自己一會兒,但是她還有許多重要的人要去陪伴,而那些人們,也一定都在等著她。
索菲婭望著自己曾經房間的方向,輕聲說:“你要好好地長大、努力地長大呀。”
“會有很多愛意與很多很好的人們,在未來等著你。”
索菲婭在空中一氣嗬成地畫出了一道閃著金色光芒的符咒,“急急如律令,歸兮!”
隨著小陰陽師的聲音,這場突如其來往事重現的畫麵,漸漸扭曲了起來。
當周圍的一切馬上就要恢複成時空漩渦模樣的時候,突然有另一種強大的力量抓住了索菲婭,硬生生地將小陰陽師拉去了其他地方。
這一次索菲婭降落的地點依然是在佐藤一族的本家。